殷鶴點(diǎn)頭,隨即垂著頭去了,夙心卻是兀自沉吟片刻,再看時,那法師已然帶著半邊臉紅腫的泓澈過來了,夙心卻沒說殷鶴的事,只是道,“泓澈別委屈了,若是法師不如此,我們觸了眾怒,就不好立足了。”那法師笑道,“還是夙心明事理,那人縱然該打該殺,你也太魯莽了!這事一傳開,你不是給我得罪人么?”泓澈點(diǎn)頭說知錯了,夙心也沒再多說,便道,“法師,我們還是去京城么?”
法師瞇起眼睛看著四下道,“今天天色不早,我先在這留宿一晚,看看她們?nèi)齻籌備得如何,也聽說來了不少仙道的朋友,我順便會一會。”
夙心和泓澈不再多言,隨著法師向仙居客棧而去。原來,羽嬈、冰翎、泓澈三個,提前半月來此地,帶人籌備拜仙大會,夙心卻是一直跟隨在法師身邊。可見,四大護(hù)法中,夙心的地位非另外三人可比的。
不老法師進(jìn)了仙居客棧,這客棧的老板本是他的徒眾,見了便下跪行大禮,法師叫他起身,隨后便上樓去了自己屋子,那屋子點(diǎn)塵不染,一色青蓮色幔帳,桌椅屏風(fēng)一應(yīng)俱全,干凈雅致。
夙心先進(jìn)屋將窗戶打開通風(fēng),夕陽斜照進(jìn)來,將長生鎮(zhèn)籠在金色余暉里,分外賞心悅目。
“是不是叫羽嬈和冰翎也過來見見?”夙心淡然說道,卻還是不提殷鶴的事。
那法師慢慢坐在椅子上望她,這才開口道,“晚一些再說吧,今天殷鶴和你,說什么了?”
夙心一驚,萬想不到他已看見自己和殷鶴說話,一時呆在那里。法師立起身來,走到夙心身邊道,“今天我給了你兩次機(jī)會,你都沒跟我說,想隱瞞我?”
夙心知道隱瞞不住,不敢看他黑漆漆的眼睛,只能說道,“殷鶴說,靈修派的人去求見鬼王了。”
法師冷笑道,“求鬼王?他們知道瀝墨快出關(guān)了,去見他是想對付我?瀝墨若是我對手,也不會被我打得閉關(guān)修煉去,我怕他什么?!想當(dāng)初,紫煙洞主在紫花城開那**樓、青狼老妖為惡一方,還有那影魅夫人盤踞在鬼鎮(zhèn)之內(nèi),都自以為在人間能逍遙自在,唯獨(dú)我躲在見不得光之地苦苦修煉,他們?nèi)私K因太招搖死于非命,也唯獨(dú)我能得大成,如今成了人間的圣人,連京城的王侯將相都與我相交甚厚,想來到著實(shí)讓人嘆息!”
夙心聞言深深嘆氣,法師立即道,“你心里不服,我也知道,你本是要修成登仙的,如今卻是不能了。但你也想想,這么多年來,我未曾虧待你,何況若非為了你,我如何會現(xiàn)身與蛇妖打斗,差點(diǎn)形神俱滅?!”
這法師說這話卻是有緣由的,原來這事,還要從數(shù)百年前說起。
那地仙府邸處,玉郎與玲瓏修煉之地,還有一個精靈,那便是蓮花仙夙心,她本是地仙飛升時,遺留的仙界蓮子,與其他的蓮花自然不同,那時玉郎與玲瓏在此處修煉,夙心還沒修成氣候,混沌未開,待一場天雷趕走了玉郎與玲瓏,夙心靈氣漸通,便抱定元神一心修煉了。安知此池塘底下還有一條蟄伏千年的蜈蚣?只那蜈蚣也不招惹她,雙方倒是相安無事地過了數(shù)百年。一百多年前,玉郎帶著玲瓏再返回之時,夙心已修成人形,一縷仙靈縈蓮池,第一眼便傾心于玉郎,但自知已快登仙界,這凡心也就不敢妄動了。只每日里望著二人神仙眷侶,并不相擾,兀自羨慕而已。
也是怨孽,玲瓏一日興起,乘舟入水,采蓮為樂,卻是向著夙心這邊而來。須知草木靈氣皆在根莖,靈竅未開之時一旦斷了,便是要命的,夙心的數(shù)百年道行也要?dú)в谝坏?
正是那時,那蟄伏塘底修煉的蜈蚣察覺此事,卻難以平靜,雖本身難動,幻出分身直奔小舟而去,想阻止玲瓏,玉郎一時情急入水與之爭斗,雖然自此玉郎道行被損,變成半蛇之身,那蜈蚣精卻也靈氣散了大半,本神鉆入地下,等死而已。
夙心想這百足君也是為她招禍,心中感激,知道地脈深處曾有一塊化香石,乃是仙界之寶,可救得他的性命。說來那化香石本處在冰焰圍繞之地,難以拿到,也是機(jī)緣巧合,那場大地動將它送到淺處。夙心告訴那百足君化香石的所在,本為了救他,誰知這百足君得了化香石,竟魔性大發(fā),施法增加自身修為,天下花草精靈皆遭了秧,連夙心也受制于他,如今后悔,卻也是晚了。
聽了法師此時的話,夙心卻是冷笑道,“什么叫仙、什么叫魔?我早就忘了,那些陳年舊賬不要再提了。”
法師也嘆了一口氣道,“這也罷了,反正再過幾日,拜仙大會一過,你我都能得自由了。那時你要去哪里,我都不會攔你。”
夙心不再說話,恰在此時,泓澈一路跑了進(jìn)來,焦急地道,“法師,大事不好了!槐樹村的陣法不知怎么亂了,如今那里,那里.....”她似乎有些不敢說。
法師盯著她問道,“那里怎么了?”
“在,人吃人。”泓澈面露懼色地道。
“什么?”法師有些意外,那槐樹村是他施法布陣的第一個地方,此事一出,誰還會膜拜自己?于是急忙道,“夙心,傳音給羽嬈和冰翎,我們趕緊去槐樹村看看!”
夙心急忙閉目傳音,給紅花客棧的羽嬈與桃花居的冰翎,隨即跟著法師幻化,一路飛去了槐樹村。
......
百鬼林里,煙霧迷繞,眼看就是一個時辰過去,鸞奇三人還是找不到出口,困在此地?zé)o計可施。卻在此時,忽然頭上有人說話,“你們?nèi)齻,可是靈修派的人?”
端木小蕊與笑梓此時已昏睡在樹下,身子縮成一團(tuán),鸞奇也被陰氣纏繞,渾身發(fā)冷,聽這話急忙起身回話道,“在下正是靈修派弟子,敢問是哪位前輩?可否救我們一救?”
空中那人笑道,“我夫君今日出關(guān),我自來與他相會,若是靈修派的,那倒不是外人。”
說完,眼前一道光幕金光閃爍,隨即那光幕中走出一人,是一個青衣婦人,容貌不過四十開外,云髻高聳,看面容倒有幾分仙氣,聽這話,必然是鬼王瀝墨的夫人了。
鸞奇不由跪拜道,“晚輩見過鬼王夫人。”
那夫人笑道,“起身吧!想我夫妻二人一世行俠仗義,死后也落得半仙之體,他在此處了結(jié)陰陽糾纏,我在黃泉路上引導(dǎo)鬼魂去向,也算一個不大不小的差遣。年輕人,你來此地,可有事?”
鸞奇道,“只為了不老法師之事,特來求見鬼王。”
那夫人聽了道,“鬼王境入口本不好尋,無人接引必會折命于這百鬼林中,今日也是你們運(yùn)氣,遇上了我。否則,你們縱然不死,出去也是半個廢人了。既是我兄長的后輩,我便領(lǐng)你們進(jìn)去罷了。”
鸞奇大喜,急忙去喚醒笑梓與端木小蕊,二人起身,還是暈頭暈?zāi)X,不辯東西。
那夫人隨即揮了揮袖子,二人神智方清醒了,鸞奇并不甚知曉這鬼界之事,聽了那夫人的話,有些不解,便問道,“卻不知夫人與哪位先師有故?”
那夫人嘆了一口氣道,“也不瞞你,我有個兄長,做過靈修派的掌門,不過他辭世久矣,法名叫道清的。”
鸞奇驚道,“原來是師祖婆婆,晚輩失敬了。”
那夫人哈哈笑道,“你倒是挺機(jī)靈的!好吧,既然叫了師祖婆婆,不帶你們?nèi)ヒ娔抢蠔|西,倒是我不愛護(hù)晚輩了,跟我來!”
說完,抬手撒出一張大網(wǎng),霞彩萬道,隨即大網(wǎng)將四人罩在里面,越縮越小,終于化為一團(tuán)紅光,一閃消失。
鸞奇三人只覺眼前一片紅光,隨即頭重腳輕,如墜虛空,待到站穩(wěn)時,眼前已不是百鬼林,而成了一處荒涼之地,衰草連天,哀鴻遍野,遠(yuǎn)遠(yuǎn)是一處城池,只是似真似幻,天色陰沉、冷風(fēng)刺骨,只在陰云下,露出一痕天光,卻似無日無月,讓人心生悲涼。
“這便是鬼王境?怎么什么都沒有?”端木小蕊愣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