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在一片混亂中穿過了街道，沖進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巷。他轉了個彎兒，一頭撞在一具柔軟的嬌軀上。
喬雪將他扯到身邊，紅著臉嗔道：“你怎么毛毛躁躁的...”
“我追人啊。”李青眨了眨眼睛，“你躲在這里做什么？”
耳邊依然能夠聽到槍聲，但卻已經是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他抬起頭，向著上方瞄了瞄，見得樓頂幾個家伙探出腦袋，將手里的槍對準了不遠處的小巷口，神情緊繃。
“你看。”喬雪抬玉手向著遠處指了指，“所有人都在逃命，只有他留了下來。”
李青循著她所指的方向望過去，看到穿著黑色夾克衫的年輕男子蹲在一家雜貨鋪門前，同一個正在玩兒塑料玩具車的小姑娘說話。
小女孩兒年紀不過八九歲，此刻滿臉笑容，似乎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大哥哥很有好感。
李青面色驀地一變，聲音也不由得變了腔調：“怎么搞成了這個樣子？”
“這附近民眾太多，想要劫持人質，簡直太容易了。”喬雪秀眉微微一蹙，“他故意留在這里，明顯就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給其他人的逃跑爭取時間。”
“我聽方勇說，總共有七八個人？”
喬雪點了點雪白的下巴，從口袋里掏出了幾張照片，將其中一張遞給李青道：“沒錯，不過這個人是頭領。他叫吳際，是和程歆同一期的受訓學員。曾經在美國鯊堡監獄服刑，后來帶著十一名亡命之徒越獄逃跑，是極少數我們能夠知悉底細的德墨特爾成員之一。我已經分出大部分人手去抓從犯了，但面前這位，對我們來說顯然更加重要。”
李青將那張照片取過來，同前方巷口的年輕男子比對了一下，神色若有所思：“吳際？既然和程歆是同一期...應該會知道她的下落吧。”
喬雪輕輕瞥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表面假惺惺的幫我，本質上還是為了尋找程歆的下落。”
“兩者皆有吧。”李青將那張照片又塞回身邊女子胸前的口袋，微微瞇起了雙眼，“文揚和秦武朝也追過去了，其他人你不用擔心。咱們還是先想想辦法，怎么才能把這小子抓住吧。”
“他手里有人質，很難辦。”喬雪秀眉緊蹙，“而且這種人為了抗拒抓捕，隨時都可能自殺。想要留活口，我們就不能將他逼得太緊。”
說話間，她抬起玉手揮了揮，那些埋伏在四周的手下人便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
李青看到這些人個個訓練有素，不禁問道：“這都是燕京司法局的人？”
“別問那么多，眼前的麻煩還沒解決呢。”喬雪抿了抿小嘴，低頭看了看玉腕上的手表，“這里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督察廳的人很快就會趕來，我們的時間不多。”
“嗯，我先去會會他。這次的功勞，不能再被別人搶了。”李青說著便要走，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
他扭過頭，一眨不眨的望著身后的喬雪，低聲道：“怎么了？”
“小心點兒。”喬雪輕輕叮囑，訕訕的收回了玉手。
李青點了下頭，扯掉了胡子和眼鏡，而后大步向著巷口的雜貨鋪走去。
“吳際！”他抬起手招了招，大聲叫道。
正在同小女孩兒說話的年輕男子抬起頭，緊緊的盯著來人，神色一滯。
緊隨其后，他微抿的嘴角便綻起了燦爛的笑容：“原來是李青啊。”
兩個從未謀面的家伙，在這一刻卻好似許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般，近乎于詭異的相視而笑。
小女孩兒抬起頭，滿眼疑惑：“大哥哥，這是誰啊？”
“這是我的朋友。”吳際沉聲回答，聲音有些嘶啞，“我特意叫他來，陪你一起做游戲。”
這八九歲的小姑娘打量了李青一番，歪了歪小腦袋：“我在電視上見過他，叫李青。”
吳際點頭：“對，叫李青。”
“他是李家的家主大人，所有人都怕他。”
“呵呵。”吳際笑著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腦勺，“你錯了，他是個小丑。”
“小丑？可是爸爸說...”
吳際打斷了她的話：“你爸爸在騙你，他是馬戲團的小丑。每天賣弄手段，不過是為了博人一笑。”
小女孩兒更加迷惑了，可吳際卻是抬起頭來，冷笑道：“李青，你站在那里就好了。”
“好。”李青在距離兩人七八米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他微微欠身，笑瞇瞇的問：“小妹妹，你爸爸媽媽呢？”
“嗯...他們去買菜了，讓我看店。”
“哦，那你在玩兒什么呢？”
“警察追逃犯。”小姑娘晃了晃手里的小汽車，奶聲奶氣的回答道。
李青見得她手里的玩具是輛小警車，再看了看蹲在一邊笑瞇瞇的吳際，眼角禁不住一陣抽搐。警察追逃犯？這還真是諷刺啊...
“吳際。”他冷聲道，“我們不妨換個地方說話，沒必要在這里嚇唬孩子。”
“呵呵，你看我嚇唬到她了么？我們還沒玩兒夠呢。”吳際笑吟吟的說道，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來，將手里緊攥的那支手槍遞到小女孩兒面前，“小妹妹，我把這個送你好不好？”
小姑娘小小的身子一頓，一眨不眨的盯著那支槍。
“這是把玩具槍，你摸摸，好玩兒么？”
小姑娘抬起小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槍身，點了點小腦袋：“好玩兒。”
“我們就玩兒你剛剛的游戲好不好？警察抓逃犯...”吳際將那支手槍塞進她手里，捏起她柔軟的手指按在扳機上，而后緩緩瞄準了對面的李青。
他咧嘴輕笑：“現在呢，我們是警察，面前的這個家伙就是逃犯。你要開槍把他打死，要不然他就跑了。”
饒是這小女孩兒的幼年心智，也感覺到了絲絲不對勁兒，握槍的手開始輕輕顫抖起來：“大哥哥，我們不玩了好不好，他不是壞人...”
“這是個游戲嘛，我教你，很好玩兒的。”吳際輕輕捏住了她小小的手，隔著數米遠的距離，槍口在對面的男子身上兜兜轉轉。
李青咧咧嘴，向后挪了半步：“這就不太好玩兒了吧。”
吳際臉頰現出一抹陰戾的笑容：“你覺得自己還有選擇的余地么？”
“看樣子...你是沒打算給我這個機會啊。”李青抬起手，沖著后方擺了擺，示意隱藏在暗中的狙擊手不要開槍。
“你想打他哪里？”吳際笑瞇瞇的問，“一槍爆頭怎么樣？心臟呢？這里？那就這里吧。”
他按住小姑娘的手指，猛地勾動了扳機。
砰！
一聲槍響，李青身體倏爾一顫，一發子彈穿胸而過，血液宛若蓮花般綻開。
對面那小姑娘“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沒事，沒事...”李青咬了咬牙，緩緩直起身，臉頰泛起了相當勉強的笑容，“這是個游戲，開玩笑的...”
小姑娘眨了眨霧蒙蒙的大眼睛，止住了哭聲。
“你看，我就說嘛，我們是在做游戲，他不會有事。”吳際呵呵笑著，“他還沒倒呢？下一槍要打哪里？”
那小姑娘看到李青果真沒事，禁不住破涕為笑，又將槍口瞄準了他的胸口。
暗處的喬雪看到這一幕，玉手攥緊松開，而后又攥緊。
她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咬了咬銀牙，這才低低的吩咐：“不用等了，直接射殺吧。”
“是。”身邊的下屬應命，沖著趴在樓頂的狙擊手抬起了一只胳膊，掌心朝天，而后猛地一揮。
那名狙擊手瞄準吳際的眉心，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一發子彈飆射而出，當此之際，吳際腦袋剛好向旁一偏，使得這發子彈擦著額頭過去，“砰”一聲打碎了身后的玻璃門。
小姑娘一聲驚叫，再度哭出聲。她松了手里的槍，掙扎著想要逃跑。
吳際被激怒了，一只手揪住了小女孩兒的衣領，將之拎了起來。
“想殺我？”他冷笑著，手中那支槍抵在了孩子的腦側。
李青道：“你以為...挾持一個小孩子就能威脅到我？”
“我聽說你也有自己的孩子，將心比心嘛。”吳際聲音異常陰冷，“如果你不在乎，早就沖上來了吧。”
李青眉頭緊蹙，盯著那被衣領緊緊勒住而滿臉漲紅的小姑娘，過了好一會兒才咬牙啟齒的說道：“好吧，你放了這孩子，我讓你走。”
“把四周的狙擊手都撤掉！”
李青沖著身后一擺手，高聲道：“喬雪，把人都撤掉。”
“一群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喬雪恨恨的嚷，“都還愣著做什么！滾下去！”
埋伏在四周的那些下屬挨了罵，默默的退走。
將一切處理妥當，喬雪冷著臉走出來：“吳際，我愿意和她做人質交換。”
“你愿意？我還不愿意呢。”吳際笑道，手里的槍指了指李青道，“你們兩個...都不是善類啊，我哪個都不放心。”
話音落下，他帶著那小女孩兒往后退，低低的警告：“你們兩個留在原地，不許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