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李青清了清嗓子。
這聲音不大,可那原本擁擠不堪的醫院走廊轉瞬間安靜下來,明臺各界的當權人物全都扭過頭,望向他。
“李家主!”
“李家主好!”
“...”
“嗯。”李青點了下頭,邁步向前走,兩邊的人自動為他讓路。
一直走到高檔病房門口,他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說道:“知道你們都是來看老錢的,我替他謝謝你們。不過他還在休息,這個時候不方便見客人。心意我替他收下了,你們還是改天再來吧。畢竟這里是醫院,鬧鬧哄哄也不成樣子,不是么?”
“是。”走廊里這些人忙不迭的點頭,將手中的禮品放下,縮著脖子退出去,秩序井然。
李青似乎頗為滿意,又輕輕點了下頭,這才推門進了病房。
他穿過走廊,略一抬頭,便看到蘇小媚和米珂結伴坐在一邊,正同病床上的錢黎明講話。
“這么快就來了?”
“嗯。”米珂點了下頭,“我們接到你的電話就趕來了,那么晚學校寢室已經鎖了門,小媚姐就帶著我從二樓窗子跳了出去。要不是她在下面接著我,還真不敢跳呢。”
病床上的錢黎明伸出了一根手指,支吾半天,語言零碎。
“啊?”米珂眨了眨漂亮的眸子,“你說什么?”
李青望了望窗外亮起的天色,隨口答:“他說送你們一棟別墅,以后不住寢室了。”
錢黎明點了點下巴。
“真的假的啊?”米珂偏頭看向李青,“你怎么能聽懂他說的話?”
“我猜的。”
蘇小媚抿了抿小嘴,望著渾身是傷的錢黎明,輕聲道:“傷的可真重,知道是誰做的么?”
“目前還不清楚。”李青轉身走到床邊,將文件夾攤開,“不過查到了一些東西,讓他辨認一下。”
蘇小媚秀眉微微一蹙:“我看他精神好像不太好,現在合適么?”
“合不合適都得做,我的時間不多。”李青兩手按在床邊,俯下身盯著錢黎明說道,“老錢,感覺怎么樣?”
“啊?啊。”錢黎明再度點頭,咧嘴一笑,然后抬手指了指舌頭,表示說話有點兒費勁兒。
李青解釋道:“你神經不好,身上傷口又太多,這是吃藥之后的副作用,過兩天就好了。”
米珂道:“剛剛護士又給他打了針,說是一會兒讓他睡一覺。不過我看他精神頭兒挺足的,好像不怎么困啊。”
“藥勁兒還沒上來呢,他精神緊繃了那么多天,延后反應還在。等一會兒真睡過去,一天兩天都醒不了。我趁著這機會,先抓緊時間把手頭的事情搞定吧。”李青將那沓照片捏起來,“老錢,我拿這些照片給你看,見過的你就點下頭,如果是我們昨晚進教室遇見的那一個,你就點兩下,知道么?”
錢黎明張了張嘴:“啊。”
“那好,開始吧。”李青將第一張照片抽出來,遞到他面前,“認識么?”
錢黎明看了看,緩緩晃了下腦袋。
李青又抽出第二張,沉聲道:“這個人呢?”
錢黎明依然是晃了下腦袋。
照片一共有八張,一直到了第七張的時候,錢黎明面對照片上一個面頰瘦削的年輕人,陡然瞪大了眼睛,浮現出滿臉驚懼神色。
“是他對不對?”
錢黎明連忙點了兩下頭。
“最后一張也不認識?”
錢黎明再度晃頭。
李青舒了口氣,緩緩直起身,將那張照片翻過來,看了看用黑色馬克筆寫在背后的名字,邢彬。
他低聲問道:“只有這一個人?”
錢黎明已經開始上下眼皮打架,但還是點了點頭。
“行了,你睡吧。”李青擺了下手,轉身到隔壁的屋子給謝洪波打電話。
他一開門,發覺胡猛正躺在那間護理室的床上,額頭裹著紗布:“你在這里啊?”
“李先生。”胡猛趕忙從床上坐起來,床頭的架子上還掛著吊瓶,“我擔心老板,所以就在旁邊住下了。”
李青看著他:“你的傷不礙事吧?”
胡猛笑著道:“小傷,大夫說預防發炎感染,這才讓我打兩瓶消炎藥。”
他又看了看李青手里的手機,便要起身去摘吊瓶:“李先生,你忙,我這就到外面去。”
“不用不用。”李青止住他,“老錢睡著了,我才來這屋打電話。你在這里沒關系,呆著吧。”
微微停頓了一下,李青又將手里那張照片遞給他看:“這個人,你見過么?”
胡猛仔仔細細的大量一會兒,搖搖頭:“不認識。”
“同那晚在興發島上扛走老錢的人比呢?有沒有相似的地方?”
胡猛嘴角輕輕一扯:“那晚太黑了,沒看清。”
李青道:“咱們昨晚在教室里遇到的那個家伙,你也沒看清吧?”
“沒有。”胡猛再度搖頭,神色有點兒不好意思,“對不起啊,李先生,我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這不能怪你,那家伙出手太快,又只虛晃了那么一下,我也沒看清。”李青收回照片,給謝洪波打電話,讓他留意一下這個叫做“邢彬”的小子。
謝洪波那邊似乎不太順利,聲音有點兒氣急敗壞。
“你怎么了?”李青問,“出麻煩了呢?”
“真特么糟透了。”謝洪波說道,“剛剛有兩個嫌疑人咬舌自盡,一個死了,另外一個雖然沒死,但也成了啞巴。”
李青道:“我們總共才抓了四個,現在就折了兩個么?”
“剩下這倆我也不指望能問出什么來了。”謝洪波聲音低沉,“這種人想死,誰都攔不住。不過廳長很生氣,你懂的吧?我剛剛挨了一頓罵,真窩火啊。”
李青咧了咧嘴:“那我還真有點兒可憐你...”
“少來這套。”謝洪波道,“在那所學校后面,挖出了四十三具尸體,基本上都是大荒鎮的留守老人,還有幾個是孩子。他們是分批次動的手,最遠的死亡時間可以追溯到兩個星期之前。這幫畜生在撤退之前開了殺戒,原本應該是打算一個不留,但卻被我們打亂了計劃。”
“還有你之前提到的那些照片,我們比對過了,八名支教老師中有三個死在了昨天晚上。那個自斷手腕跳樓摔死的狙擊手,也是其中一位。”
李青問:“其中沒有那個邢彬么?”
“沒有。”
又說了幾句話之后,李青掛斷了通話。
他走出去,錢黎明依然在熟睡。李青和蘇小媚二人打了個招呼,又匆匆離開了明臺市醫院。
他坐進一直等候在醫院門口的車子,說道:“立新路167號。”
文揚一邊發動車子,一邊隨口問:“大哥,那是什么地方?”
“我去見一個人,問問那圓周率的事情。”李青說道,“把我送到地方之后,你就可以離開了。”
“那我做什么去?去前門港?”
“不用,興發島那邊謝洪波會派人守著,咱們不用多此一舉。”李青思量了一下,又緩緩開口,“你還是想想怎么才能找到麗莎兒吧。”
“哦。”文揚有些沮喪的應下。
四十分鐘之后,李青在立新路下了車。
他走進寧曼萱的設計工作室,同前臺輕車熟路的打了個招呼,然后快步上樓。
敲了敲門,推開走廊盡頭那間辦公室的房門時,寧曼萱正從圖紙上抬起小腦袋:“稀客啊。”
李青在她對面坐下,長長吁了口氣:“唉,累死我了,有水么?”
“謝了啊。”還沒等寧曼萱說話,他直接拿過桌子上的水杯,仰頭一飲而盡。
“那是我的...”寧曼萱嬌嗔一聲,“你倒也不嫌臟呢。”
“你只要不嫌我臟就行了。”李青放下空杯,抬手抹抹嘴巴。
寧曼萱扔掉手里的繪圖尺,嬌軀輕輕靠在椅背上:“你這么急匆匆的趕過來,有事么?”
“有點兒小麻煩,我也不知道還能去找誰了。”李青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低下頭一邊打開相冊一邊說道,“我早上給秋秋打了電話,她說上大學的時候,你的數學課比她還要好,差點兒讓數學系的老教授收成關門弟子。”
“連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她都敢說?”寧曼萱莞爾笑道,“我只是個人愛好,天生對數學敏感一些,算不上什么本事吧。”
“反正比我強就行了。”李青將手機遞過去,“我這有一組數據,你幫我看看。”
寧曼萱沒有接,一眨不眨的望著他:“李青,你是不是拿我當神仙了?如果是數學上的事情,你應該去找數學系的教授嘛。我是設計師,大學專業是建筑學,你不能因為我輔修過生物、數學、化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以為我萬事皆通了吧?”
“你在我眼里渾身都冒著仙氣,可不就跟神仙差不多嘛。”李青咧嘴一笑,“在這些事情上,我更相信你一些。幫我看一看就好,沒結果也無所謂。”
“就你嘴貧。”寧曼萱嘀咕一身,伸出玉手將手機接過來,隨口問道,“是什么數據啊?”
李青撓撓頭,笑呵呵的回答:“圓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