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周率?”文揚微微抬頭,目光在黑板上掃了掃,神色怪異的偏了偏腦袋。
李青彎身將錢黎明扶起來,看了看他水腫的不成樣子的雙腿,輕輕嘆了口氣:“你歇一會兒,然后讓文揚背你出去。”
“我不背。”文揚趕忙說道,旋即伸手將胡猛揪起來,“擦破塊皮沒什么大不了吧?去,照顧你們老板!”
“包好了?”
文揚點頭:“嗯,包好了。”
胡猛拍了拍腦袋,而后快步湊到錢黎明身邊,扶住了他的身體。
李青退后幾步,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打開拍照功能,將黑板上的圓周率拍了下來。
文揚不解:“大哥,拍這個做什么?”
“我也說不好。”李青隨口回答,“能將老錢逼成這個樣子,總覺得不太一般。我先留下記錄,以后找人看看。”
拍完照片,他又環顧了一下這間教室,沉聲道:“帶上老錢,咱們快點兒走。”
“老板?老板?”胡猛拍了拍錢黎明的肩膀,發覺他已經處在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之中,顯然這一次的經歷對他的精神造成了不小的損害。
“快走吧。”李青忽然伸手摸了摸靠近的一張桌子,盯著指腹那厚厚的一層灰塵,聲音忽而松懈下來,“先回去再說。”
“嗯。”胡猛點頭,趕忙將錢黎明背起來,步履蹣跚的往外走。
三個人出了教室,李青走在前面,文揚跟在后面,讓胡猛背著錢黎明處在中間位置。
“老板...”胡猛累得呼呼喘氣,額頭還在不住的淌血,“你真該減肥了...好沉...”
錢黎明迷迷糊糊的嘟嚷:“我給你加錢,加錢...”
胡猛忙不迭的點頭,神色有點兒興奮:“成。”
“你別高興太早,他現在腦子糊涂,等到清醒過來...”文揚話音未落,面色陡然一滯,“大哥,有人。”
李青聲音很沉:“我知道,現在不方便,更不合適,先把老錢送出去再說。他們不動手,我們不動。”
“嗯。”
三人又加快了腳步,很快走出學校,來到了鎮子里的那條主干路邊。
到了這里,李青忽然停下來。
胡猛差一點兒撞到他身上,心下一驚,連忙向后挪了半步:“李先生?”
“燈亮了。”李青忽然說道。
胡猛微微一怔,旋即一臉愕然。他背著神志不清的錢黎明,抻長了脖子向著路上看了看,果然發覺兩邊的屋子里,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又重新亮起了燈光。
他惶然問道:“李先生,這...這是什么意思?”
“很簡單。”李青緩緩轉身,盯著不遠處那幾棟爛尾樓,微微瞇起了眼睛,“點燈之后,便于遠處的狙擊手定位。他們并不是不想動手,而是打算動用一種更加經濟的方法。”
胡猛的神色更加慌亂:“那我們該怎么辦?”
“等。”李青吐出這一個字,在籬笆墻的陰影中蹲了下來,目光閃爍不定。
胡猛神色焦慮:“如果對方有狙擊手埋伏,我們呆在這里怎么行?先回屋子里躲躲吧。”
李青頭也不抬:“不用,就在這里等。”
胡猛還想再問,忽然聽得文揚率先開了口:“大哥,有幫手么?”
“嗯。”李青點了下頭,“我進鎮子之前,給謝洪波發了短消息,再等一會兒吧。以眼下這種情況,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貿然動手對我們不利。”
胡猛也將錢黎明放下來,蹲在地上沉重的喘氣。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過去,李青不時偏頭看看左面,又不時偏頭看看右面。
他嘴角微微一掀,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一群廢物。”
文揚摩挲著手里的銀幣,顯得有些慵懶:“大哥,他們不敢上來。”
“想殺人,又不想親自動手。”李青意味深長的說道,“所以我才說是廢物,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還是太年輕啊。”
文揚又道:“我覺得是熟人,知道自己的分量,要不要抓一個舌頭?”
“算了。”李青搖了下頭,“蜜蜂很清楚,蜇人是一條死路。但你若是去捅蜂窩,他們還是會一窩蜂的涌上來。”
文揚彈了彈手里的銀幣,滿不在乎的說道:“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咱們兩個聯手,沒什么可怕的吧?”
“話雖是這么說,可等到他們真涌上來的時候,你就下不去刀了。”
文揚眼底悄然掠過一抹迷惑,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又等了一會兒,鎮子里的燈光再度滅掉了。
“成了。”李青站起身,“謝洪波到了。”
他話音剛落,從前方忽然傳來了車聲,緊接著一列長長的車隊便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李青走到路邊,招招手。
為首的那輛車緩緩停下,車門打開,謝洪波跳了下來。
他向著四周看了看,走近李青,眉頭微微一蹙:“這地方...怎么跟死了一樣?”
“果然都走掉了。”李青低低的自語了一聲,而后反手一指猛子和錢黎明,“我這里有人受傷,用你的車幫忙送去醫院。”
謝洪波借著車燈瞄了一眼,臉色微微一變:“你找到錢黎明了?怎么混成了這幅樣子?”
“被綁架,一般都沒什么好樣子。”
謝洪波頗為贊同的點了下頭,揮揮手,讓手下人過來扶起錢黎明,送上了車。
“猛子一起回去,順便把傷口處理一下。”李青說道,“照顧好老錢,這里的事你不用管了。”
“李先生,小心啊。”胡猛不放心的叮囑了一聲,在錢黎明之后上了車。旋即這輛車子發動,離開車隊,駛向了明臺市區。
“不對勁兒。”謝洪波淡淡的說道,“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兒?”
李青倚靠在籬笆門邊,冷笑道:“其實說來也簡單,我們追尋老錢的蹤跡而來,意外發現了這個地方。如果我所料不差,這里應該是某個神秘組織的據點。”
“據點?”謝洪波上下打量他一番,“但我沒有發覺半點兒打斗痕跡,你怎么解釋?如果真是據點,會讓我們這樣來去自如?”
李青揉了揉太陽穴:“這就是我覺得好玩兒的地方了,咱們先賣一個關子,你隨我來。”
“去哪里?”
“隨便哪里都好。”李青說著,徑自穿過街道,叩響了路邊一戶人家的房門。
敲了好久的門,卻無人回應。
李青嘆了口氣:“對于他們來說,我們就像是地獄歸來的惡魔吧。”
在朦朧的夜色之下,文揚的臉色越發顯得蒼白:“大哥,你這是...”
李青偏頭看了他一眼:“你從剛剛開始,就想問我為什么不動手了吧?”
文揚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李青又看向了謝洪波,忽然咧嘴一笑:“你也很好奇為什么這里的人不對我們動手吧?”
謝洪波有點兒不耐煩:“你就不能好好說話,賣什么關子?”
“打開這扇門,我給你們看答案。”李青伸手捏住門把手,用力一拽。
那扇由內栓死的房門被突然拽開,李青邁步跨過門檻,在黑乎乎的屋子中看到了一雙驚恐的大眼睛。
“你們老師呢?”
李青問出這句話之后,微微停頓了一會兒,旋即又問了一遍:“你們老師去哪里了?”
見對方依然不說話,他抬手在墻邊摸索了一下,找到開關將燈按亮。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穿著樸素,靜靜的倚靠在墻角。她臟兮兮的小臉雖然一派平靜,但眼底卻是無法掩飾的慌亂。
“就這么一個孩子?”謝洪波環視整間屋子,而后邁步走到那小姑娘身前,嘴角扯出一抹溫和的笑容,“小姑娘,你爸爸媽媽呢?”
小女孩兒抿著嘴不說話。
謝洪波盯著她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忽然抓住了她瘦弱的胳膊。那女孩兒驚慌失措的向旁躲閃,但卻無濟于事。
文揚探頭到廚房看看,轉過身說道:“窗戶開著。”
謝洪波將這小女孩兒的手掰過來,盯著她布滿老繭的手掌,忽而冷冷的“哼”了一聲:“看來是用過槍的啊...小家伙,你沒話想對我說么?”
“行了吧。”李青說道,“你看她這幅樣子,還能告訴你什么?”
謝洪波又看了看那孩子手臂上的淤痕,扭過頭緩緩開口:“這是學徒。”
說話間,他伸出一只手想要覆住小姑娘的腦袋,卻被后者靈巧的躲閃開,向著門外跑了。
“抓住她!”謝洪波沖著外面的手下人嚷了一聲,“別給我放跑了!”
李青任憑那小姑娘從自己身側擦過而沒有阻攔,一眨不眨的盯著謝洪波,忽然問道:“你們督察廳對于少年犯怎么處理?”
“性質這么惡劣。”謝洪波靠在墻邊,舒了口氣,“也不知道再教育還有沒有得救。”
“試試吧。”李青一攤手,“我也不知道這鎮子上有多少,但幾十個總還是有的。”
“我現在明白了,你不是不敢動手,是不想。”謝洪波咬了咬嘴唇,目光中透著復雜神色,“這的確是個據點,不過已經是一座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