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宋!老宋!”
“啊,來了!”宋老板急匆匆的跑出廚房,將濕漉漉的兩只手在圍裙上抹了抹。他一抬頭,見得是一位四十余歲身著制服的中年警員站在柜臺前。
宋老板咧嘴一笑:“呦,張警官,你怎么來了?吃飯了沒?在我這里吃點兒?”
“不用了。”張警官笑著擺擺手,“我辦完事就回家,老婆包好了餃子,和孩子一起等著我吃飯呢。”
“哦,那好,那好。”宋老板連連點頭,伸手在柜臺下將登記本抽出來,“登記信息在這里,你查吧。不過現(xiàn)在是中午飯口,有幾個住客在外面還沒回來。”
張警官再度擺手:“今天不查這個,我就是來問問,最近有沒有見到什么可疑的人出現(xiàn)。”
“可疑的人?指哪方面?”宋老板一蹙眉頭,“又有人犯了案子?你把通緝告示留一份吧,我平時盯著點兒。”
“沒到那種程度。”張警官笑呵呵的說道,“我就是來隨便問一問,總局沒有通緝令發(fā)下來。”
宋老板一攤手:“這可就奇怪了,沒名沒姓沒照片,什么程度才算可疑呢?這咋知道要找的是誰啊?”
張警官有些苦惱的撓撓頭:“我做了二十年警察,這樣的事情也是第一回遇上,就連我們所長都是一頭霧水。不過這次的命令是總局的馬副局長發(fā)下來的,咱這些做大頭兵的也不好當(dāng)沒看見,只能是趁著下班時候在路上問問。你要是遇到什么可疑的家伙就跟我說一聲,我好上報。”
扯了扯嘴角,宋老板道:“這還真沒發(fā)現(xiàn)。”
“那就這樣吧,單憑領(lǐng)導(dǎo)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我本來也沒指望能有什么線索。”張警官揮揮手,轉(zhuǎn)身向外走,“你忙吧,我回家了。”
“哦,張警官慢走哈。”
宋老板看著張警官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轉(zhuǎn)過身來繞到餐廳,將手下伙計遞出來菜給客人端上了桌子。
“老板,那警官大白天的來查房啊?”
“不是查房,找人呢。”宋老板笑呵呵的道,“誰趕著白天來查房啊,那能查出個啥?”
“嘿嘿嘿,這也不一定,現(xiàn)在這幫警察聰明得很,扭人的法子一抓一大把…”
宋老板不置可否:“慢慢吃啊,我忙去了。”
說罷,宋老板轉(zhuǎn)身回了廚房,從自己午餐的那兩道菜里撥了小半部分到盤子里,然后又盛了一大碗飯,放在托盤里轉(zhuǎn)身便欲端出廚房。
正在炒菜的年輕伙計擦了把汗,禁不住滿臉好奇的問道:“老板,這是哪來的房客這么大面子啊?還得你把飯送上去?”
“我老家的親戚,腿腳不大好,在我這里住幾天。這小子沒管住褲襠里的家伙,睡了人家老婆,那家男人正滿世界找他呢。你別胡亂說去,知道不?”
“這可是麻煩事啊。”年輕伙計信以為真,禁不住連連點頭,“老板,你放心吧,我嘴巴嚴(yán)實著呢。”
“就知道你小子機(jī)靈,今天午餐讓你吃個雞腿。”宋老板呵呵笑著,端著托盤上樓去了。
伴隨著木質(zhì)樓梯年久失修的吱呀聲,宋老板一路上了三樓,穿過走廊,來到301號客房門前。
他依照這幾天的慣例,將托盤放在了門口,然后抬手敲敲房門:“老弟,吃飯了。”
過了一會兒,屋子里傳來了沙啞的男子聲音:“放在門口,謝了。”
“嗯,你慢慢吃,我一會兒再來取碗。”宋老板應(yīng)下,轉(zhuǎn)身沿著走廊離開。他故意將下樓聲音弄得極大,然后在二樓脫掉鞋子,又躡手躡腳的走上去,身體輕輕靠在樓梯拐角的墻面上偷聽。
過了沒多一會兒,走廊盡頭傳來吱呀呀的房門開啟聲,顯然屋子里的這位客人已經(jīng)將午飯端了進(jìn)去。宋老板就好似完成了今天的一項重要任務(wù)一般,輕輕舒了口氣,而后心滿意足的下了樓,穿上鞋子離開了。
明明已經(jīng)有了監(jiān)控,可以全方位的監(jiān)視這位神秘房客,可宋老板還是近乎于病態(tài)的喜歡這種刀口舔血的感覺。他已經(jīng)觀察了這名神秘男子好幾天,親眼見證了后者的傷口結(jié)痂,而后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逐漸康復(fù)。對于宋老板來說,這一切都顯得太不可思議了,同時也激起了他心底更加強(qiáng)烈的好奇心。
這位神秘房客,就好似宋老板圈養(yǎng)在籠中的毒蛇,任他肆無忌憚的賞玩。但他同時也無法預(yù)測這條毒蛇會在什么時候鉆出毫無阻隔的籠子,將自己咬死。
對于張警官來問詢是否發(fā)現(xiàn)過可疑的人這件事,宋老板全然沒放在心上。不過在兩天之后,那位張警官又來了。
這一次他是在下午三點左右開警車抵達(dá)小旅館,隨行帶了一名年輕的跟班小警員,臉色異常凝重,遠(yuǎn)沒有上一次的那般輕松。
宋老板為人老道,善于察言觀色,當(dāng)即便看出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張警官,轄區(qū)又出大案子了?”
張警官站在柜臺前,神色間帶著幾分焦慮的搖了下頭:“不是,記得我上一次來找你問事情么?”
宋老板還沒來得及點頭,張警官已經(jīng)自顧自的開口說道:“還是那個事情,上面的領(lǐng)導(dǎo)對這件事情看得很重,一再強(qiáng)調(diào)要嚴(yán)查。”
宋老板便道:“你不也說了嘛,這根本就沒法子調(diào)查啊。”
“這次有了新消息。”張警官扭過頭看向身邊的年輕警員,“你說一下。”
年輕警員點了下頭,清了清嗓子說道:“嫌疑人是男性,年紀(jì)在二十五歲左右,身高一米七八,體態(tài)偏瘦。他受了重傷,而且…毀了容。”
宋老板心下驀地一驚,禁不住臉色突變,后退了半步。
張警官趕忙問道:“你有印象?”
宋老板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恢復(fù)如初:“沒有。”
“沒有?”張警官上下打量著對面的旅館老板,帶著幾分探尋之意,“沒有印象你怎么這么大反應(yīng)?”
宋老板干笑了一聲:“我聽你們這次描述的這么具體,有點兒擔(dān)心是大案子。”
“肯定是大案子,不過我們現(xiàn)在也沒得到關(guān)于這起案子的具體情況,應(yīng)該是上面用手段將消息秘密封鎖了。”張警官嘆了口氣,用拳頭在柜臺上敲了敲,“老宋,你要是有線索,可一定得告訴我啊。”
宋老板點點頭:“一定,這號人物要真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也沒膽子不報不是嘛。不過張警官,你起碼給我透露一下,這小子大概犯了什么事兒吧?”
張警官向著宋老板湊了湊,一臉尷尬:“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們哪是沒得到具體情況啊,是連點兒風(fēng)聲都沒聽著。”
“啊?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說,我們現(xiàn)在都不知道上面為什么要找這小子。”張警官抽出了一根香煙叼在嘴里,宋老板見狀連忙拿起火機(jī)幫他把煙點了。
深深吸了一口煙,張警官繼續(xù)說道:“西區(qū)分局查到了一點兒線索,有個小伙子半夜三更和女朋友在小公園的車?yán)锔闶拢诼飞峡吹搅怂D隳芟胂蟮矫矗恳粡堁饽:墓帜槪砩先茄湍敲礋o聲無息的從車邊過去了…”
“張警官,你…你不是講鬼故事吧。”宋老板臉頰鐵青,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他這種舉動被張警官誤認(rèn)為是害怕,故而輕輕挑了下眉毛,拍拍宋老板的肩膀:“這也就是那對小情侶的一面之詞,那時候天太黑,估計還是夸張的成分居多。不過根據(jù)他們的口述,那小子在小公園旁邊的便利店扯了一條人家忘了收回去的厚毯子裹在身上,往咱們所的轄區(qū)來了。”
“馬副局長知道這個消息非常生氣,罵咱是飯桶,廢物。他給這一片區(qū)域的各個所都下了死命令,如果三天之內(nèi)還找不到人,各所所長都滾回家抱孩子去。我們所長本來還不拿著當(dāng)回事兒,現(xiàn)在他也坐不住了。這大半天,整個所里幾乎都在忙這件事情。”
講完這段話,張警官又意味深長的說道:“我還得去別家走走,你要是有消息,馬上報案,知道么?這個人非常危險,即便是我們找到他,都不敢輕舉妄動。”
“明白,明白。”宋老板連連點頭,故作隨意的伸出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唉。”張警官又沉沉的嘆了口氣,沖著那年輕警員招招手,兩個人向門外走,嘴里還在喋喋不休的抱怨,“我兒子明天開畢業(yè)家長會,以現(xiàn)在這種情況,又得加班了…”
宋老板有心叫一聲,但他猶豫了片刻,搭在柜臺上的手掌緊了緊,還是沒能開口。
走出小旅館之后,年輕警員低聲道:“師父,我覺得這宋老板有問題,他剛剛那個反應(yīng)太可疑了。”
張警官點了下頭:“老宋這人我了解,他膽子小,也就干點兒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不會同這件案子有牽扯。要真碰到那小子,他早就嚇得忙不迭報案了。以我的估計,他這里應(yīng)該又開始做那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