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衰癥是一種基因型遺傳疾病,身體衰老的過程較正常人快五到十倍,患者樣貌像老人,器官很快衰退,造成生理機能下降,直至死亡。”謝雨煙淡淡的說著,抬眼看向李青,“大約沒八百萬個新生兒中就有一到四個會出現(xiàn)早衰癥,這種病雖然少見,但在現(xiàn)代醫(yī)學(xué)中也并不是什么新鮮事。”
趙啟立身體前傾:“我的家族沒有早衰癥的遺傳病史,而且我的衰老速度要遠超你所謂的五倍,十倍。”
謝雨煙輕輕頷首,然后從桌子上的文件夾中抽出了一份資料遞給趙啟立:“這是美國自然科學(xué)雜志上的一篇論文,你應(yīng)該可以看得懂吧?”
趙啟立將資料拿在手里,有些窘迫:“我英語…不太好。”
李青默默的從趙啟立手中將資料接過來,大致掃了一眼:“這是一篇關(guān)于基因研究的論文,具體指什么?”
“我簡單一些來說。”謝雨煙端起杯子喝了點水,抿了抿嘴唇,“基金研究會的一些研究人員新晉發(fā)現(xiàn)了一種基因,它的突變是導(dǎo)致早衰癥患者細胞結(jié)構(gòu)和功能逐漸退化的原因。早衰癥患者既可以通過遺傳,也可以通過其他因素獲得這種病變基因。”
李青一蹙眉頭:“其他原因?指的是什么?”
“比如說…輻射。”
“輻射?”李青猛地從資料上抬起頭來,一臉愕然的盯著謝雨煙。
“沒錯。”謝雨煙點頭,“你們都曾提到過,在天坑穹頂坍塌的時候身處一種藍色光線的照射范圍內(nèi),那種光線能夠穿透皮膚,所以我覺得那應(yīng)該是一種射線。很有可能就是這種射線引發(fā)了體內(nèi)的基因突變,出現(xiàn)早衰。”
趙啟立的情緒有些激動:“那為什么李青沒問題,只有我變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事實上不僅僅是李青。”謝雨煙聲音異常平靜,同趙啟立完全形成了兩個極端,“當(dāng)時你們兩個在外面,而其他人都躺在棺木里,你覺得那種射線既然能夠穿透皮膚,就無法穿透木料么?直白一點兒來說,就是所有人都受到了輻射,但病變卻因人而異。很不幸,你就是那個唯一的變異者。”
趙啟立沉默了下來。
謝雨煙輕輕舒了口氣,從文件夾里又抽出了一份資料。她再次將資料遞給趙啟立,但對方?jīng)]接,所以轉(zhuǎn)而使了個眼色,將資料交給了李青。
李青臉上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表情,他將資料接下卻也無心再去看,淡淡的問道:“這又是什么?”
“我在接到你電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到了這種可能性,所以第一時間讓人去查了隴西的地方縣志,想看一看是否有相關(guān)記載。”謝雨煙攤了攤手,“可隴西地區(qū)連年戰(zhàn)爭,縣志損毀嚴重,真就沒查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于是我又轉(zhuǎn)向了其他地方。你現(xiàn)在手中拿到的,是二十年前的一份考古記錄。”
“考古記錄?”
“是。在這份考古記錄中,清晰的表述了隴西大前坡地區(qū)在數(shù)萬年前曾經(jīng)遭遇過大規(guī)模的隕石撞擊,巨大的隕石坑至今仍然留有痕跡。”
李青將手中那份資料攥緊,臉色難看:“你是說…那種射線來自于從天而降的隕石?”
“李青,你不要忘了古籍的記載。通天河,引黃泉,兩脈交融。黃泉水我們見過了,天河呢?何謂天河?”
謝雨煙伸出玉手,向著李青手中那份資料一指:“這難道不就是天河么?”
李青整個人傻在了當(dāng)場,臉色泛青,好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真相如此出人意料,又如此荒謬不堪,真的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承受。
謝雨煙繼續(xù)說道:“數(shù)萬年前那場隕石撞擊規(guī)模應(yīng)該很大,由此給隴西部分地區(qū)的地貌造成了巨大改變,同時也遺留下了大量的隕石殘渣。這些隕石內(nèi)部含有大量的放射性物質(zhì),輻射量可以使一部分人發(fā)生基因突變,出現(xiàn)早衰,甚至是其他身體問題。”
李青沉聲道:“可這也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并沒有任何證據(jù)。”
“的確如此。”謝雨煙唇角泛起一絲笑意,“人的一生在時間長河中不過縹緲一粟,真相為何誰又說得準呢?但我的這種一面之詞,卻無疑會成為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趙啟立身體顫抖不止,連牙齒也不住的咯咯打戰(zhàn):“我對這些一點兒也不關(guān)心。”
緩緩抬起頭來,趙啟立伸出布滿褐色老年斑的雙手,一眨不眨的盯著謝雨煙:“我現(xiàn)在這幅樣子,還有救么?”
謝雨煙面色一僵,旋即笑道:“放心,現(xiàn)在國際上基因治療的技術(shù)很成熟,如果能夠查出病變基因,就能夠重新修復(fù)。這只不過是一種疾病,而且屬于可以治愈的那種類型。”
“真的?”趙啟立渾身猛地一顫,皺紋堆累的臉頰流露出了濃濃的希冀之色。
李青輕輕撇了撇嘴角,用眼角余光輕輕掃了一眼謝雨煙滿是笑容的精致面頰,沒有說話。
互讓響起了敲門聲,旋即響起了一道女子嗓音:“家主,湯姆森醫(yī)生到了。”
“哦?來得蠻快…”謝雨煙眉梢輕挑,眼底蘊著一抹驚喜之意,“知道了,請湯姆森先生稍等片刻,我們馬上就過去。”
“是。”
門外再無聲息,謝雨煙則是緩緩站起身對趙啟立道:“走吧。湯姆森醫(yī)生是國際醫(yī)學(xué)協(xié)會的名譽會長,在基因研究領(lǐng)域極有建樹。我們這次很幸運,適逢湯姆森先生在中海參加學(xué)術(shù)會議,我就將他請來了臨港。你去檢查一下,就見分曉了。”
趙啟立早已迫不及待,匆匆道了聲謝便往外走,李青同謝雨煙對視一眼,跟在后面。
謝家公館位置偏僻,占地面積為臨港三大家之最,在西面依山建有小型機場。三個人穿過院子,一直來到小機場外圍的會客廳。一個五六十歲的西方老外正等在那里,身邊還帶著兩個三十余歲的實驗助手。
謝雨煙走上前去同這外國人寒暄幾句,然后轉(zhuǎn)過身來又對趙啟立說道:“湯姆森先生這次帶了不少儀器,不便于搬運,你隨他去飛機上吧,我們也幫不上忙,索性就等在這里,聽個結(jié)果便好。”
趙啟立點頭應(yīng)下,隨著那三個外國人離開,李青和謝雨煙在一邊的沙發(fā)上坐下來,靜靜的等待。
一個小時之后,李青在沙發(fā)上挪動了一下身體,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謝雨煙看著他這幅模樣,不由笑問道:“我這里的茶如何?”
“嗯,不錯,不錯。”李青胡亂的應(yīng)付道。
“你剛剛喝的茶,產(chǎn)自碧螺峰,是今年早春的第一批新茶,放在古代要進貢給君王,凡夫俗子無緣品用。”謝雨煙淡淡的說道,“不過我跟你說這些也是對牛彈琴,你本來就不通茶道,今天的心思又全然不在這上面。”
李青眉宇間蘊著幾絲焦慮:“還沒結(jié)束么?”
“基因檢測不是尋常體檢,本來就相當(dāng)麻煩。”謝雨煙低聲道,“湯姆森先生這次所帶的設(shè)備不足,能不能得出結(jié)果還很難說。以我的意思,下一步打算將他送到臨港生物技術(shù)研究所去。”
李青盯著謝雨煙看了一會兒,忽然說道:“你之前說,趙啟立的早衰可以治愈,是真的么?以我對基因技術(shù)的了解,似乎還沒發(fā)展到這種程度。”
謝雨煙美眸一眨不眨的盯著李青,忽然噗嗤一笑:“李青,重點了不在這里。”
李青滿臉疑惑:“那重點在哪里?”
“趙啟立的身份很特殊,但我還是查到了一點兒消息。”謝雨煙莞爾一笑,“他只有初中學(xué)歷,所以…很好騙。”
李青臉色突變:“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救,你一直都在欺騙他?”
“對啊,基因突變的方向本來就是無序的,想要修正回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嘛。”
將茶杯摔在桌子上,李青騰地站起身:“既然救不了,你為什么不說實話!”
“你這么大火氣做什么!”謝雨煙眸光瞬間一冷,“李青,你早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別這么天真,你怎么就能確定臨死的狗不會咬人呢?如果趙啟立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也就沒有了任何后顧之憂,誰能想到他會做出什么來。”
李青的胸膛劇烈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度坐了下去:“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雖然太不人道了一些,但李青卻不得不承認謝雨煙的處理方法完全正確。趙啟立的身份畢竟特殊,他會不會留有底牌呢?在徹底失望之時將所有人全部炸掉,這也是誰都說不準的事情。
“不管怎么樣,別做得太過火了。”李青沉聲道,“如果救不了,讓他體面的去死。”
謝雨煙唇角帶著一絲輕蔑:“又是人情世故?”
李青點了點頭,而后沉沉嘆了一口氣:“就算是還不上,起碼也要做到問心無愧吧。”
“你這么做人,可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