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我即便是要單獨行動,也一定會同你們打好招呼啊。”
“那誰知道哩,那個大姐姐那么漂亮…”彩云抿了抿小嘴,“雨煙姐姐罵了你一路呢。”
李青張了張嘴:“呃…她都罵我什么了?”
“好色,不要臉,還有…”
“行了行了。”李青連忙一擺手,“咱還是說點兒別的吧。”
鄧師在紗布末端系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笑呵呵的拍了拍手:“謝大小姐真是心思聰明,說得一點兒都不錯。”
“咦?你怎么也在這里?”彩云歪了歪小腦袋,一臉費解之色。
鄧師直接黑了臉:“一個大活人在這兒杵半天了,直到現(xiàn)在你才注意我么?比起我為什么在這里,你還是說一說你為什么在這里吧。”
“哦,我們走到這里之后,雨煙姐姐身體不舒服,她手下那個保鏢就說原地休息一會兒。”
李青將彩云從兩座石像的狹縫里拉出來,臉色微微一變:“雨煙不舒服?她又怎么了?”
“惡心,還有點兒氣喘。”
李青點頭:“老毛病了,她之前跟我提到過,可能是最近隴西太過潮濕,受了寒氣。”
鄧師嘴角猛地一抽,神色怪異的看了看李青,但卻沒有說什么。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然后呢?”李青繼續(xù)問道。
彩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先將自己嗆得輕咳起來:“然后就成這樣子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冒失鬼誤碰了機(jī)關(guān),我本來正在小睡,被一陣隆隆的聲音震醒了。一睜開眼,四周都在轉(zhuǎn)個不停,雨煙姐姐他們也不知道被送去哪里了。這一路太累了,有幾個人睡得死,還沒等醒過來就被石頭碾死了。”
沉默了一小會兒,彩云又道:“大黃被嚇到了,發(fā)瘋了一樣去咬尸體,我想要去揪它卻反被咬了一口,然后它就跑得不見了蹤影。不過它進(jìn)了這里后就一直都不對勁兒,早在最下面的時候就要去吃死人,我喚了好幾聲才把它叫回來。”
李青同鄧師對視了一眼,各自點頭:“先去找謝雨煙。”
彩云手指輕輕揪住李青的袖子,不肯放開。李青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嘴角泛起一抹笑容:“你能走路么?”
“能。”
“那跟上我。”
“嗯。”彩云點了點小腦袋。
李青見她依然沒撒手,禁不住上下打量了彩云一番,神色頗有些怪異:“害怕?”
“嗯。”
“走吧。”李青拉過彩云柔軟的玉手,一并向前走去。
鄧師盯著那小丫頭的側(cè)顏,有些哭笑不得:“就是一些移動機(jī)關(guān)嘛,已經(jīng)被我們炸掉了,至于給你嚇成這個樣子?你可是咱寨子里的俠女呢。”
“你知道什么。”彩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可不是機(jī)關(guān)那么簡單,我還聽到了一種很怪的聲音,響了好久。”
李青眉頭倏爾一蹙:“什么聲音?”
“好像是有很多蟲子在身邊爬…好像要鉆進(jìn)骨頭里似的,聽著滲人。”彩云臉色變了變,旋即又搖了搖小腦袋,“我也說不清楚,總之就是感覺四周有好多好多蟲子,但又一個都看不到。”
“我靠!”鄧師嚇了一個哆嗦,“隊長,不會是客家人的妖蠱吧?”
“有可能啊,小心點兒為好。”李青一臉深沉的點了點頭,“彩云,你對妖蠱了解多少?”
“嗯…”彩云不自禁的歪了歪小腦袋,“阿公同我講過一些,不過那東西邪之又邪,是要做大孽引神明降怒的,所以早就失傳了嘛。以前在寨子里還有一個阿婆會一些,結(jié)果她兒媳生娃娃,接連六個全是狐貍臉的怪胎,都是沒出滿月就死掉了,后來那家人就絕了后,寨子里也沒人敢再學(xué)這種東西。”
李青臉色微微一僵:“那就是你也不知道了?”
“嗯,這些年隴西的毒蟲越來越少,山妖也看不見了嘛。”彩云點頭,“不過阿公講過,如果真中了這種東西,先喝一碗香灰水下去,一多半的命都能拉回來。”
“香灰水?”鄧師嘴角輕輕一抽,“真的假的?”
“阿公說的應(yīng)該不會有差啦。”彩云沒好氣的嘟嚷,似乎對鄧師的質(zhì)疑極不滿意,“我們這里的土香都是用藥材攥的,用你們城里人的話說,這個叫…叫那個…對對對,科學(xué),叫科學(xué)依據(jù)哩。”
李青滿腦門子瀑布汗,這能扯上毛的科學(xué)依據(jù)啊?不過看到小彩云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還真就不敢多嘴。
彩云忽然仰起小臉問:“我們這是往哪里去啊?”
“去最高層。”李青淡淡的回答,而后伸手指了指兩側(cè)的石像,“雖然經(jīng)過機(jī)關(guān)變位,我那張地圖不好使了,但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里的石像臉都朝著一個方向?”
彩云眨了眨大眼睛,借著已經(jīng)逐漸微弱的手電光仔仔細(xì)細(xì)瞅了瞅,臉頰顯出了一抹小小的驚訝:“咦?還真是哩,你真聰明。”
“對嘛,只要咱們按照這個方向走,雖然路線會曲折一點兒,但也一定能抵達(dá)頂層。”
“李青,你太棒了!”彩云小臉上滿是興奮,毫不猶豫的夸贊道。
鄧師默默的跟在后面,狠狠的咬了咬牙,壓低了聲音咕噥:“那是我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
前面兩位直接將鄧師無視掉,自顧自的說話。
“雨煙姐姐已經(jīng)到上面了么?”
“很有可能。”李青點頭,“我對她相當(dāng)有信心,這女人要遠(yuǎn)比我聰明。”
猶豫了一下,李青又道:“彩云,沒找到你的父親么?”
“沒有。”彩云輕輕搖頭,眸底透著一抹失望,“一進(jìn)神仙樓我就已經(jīng)知道了,阿爹不可能在這里。不過我后來想想,沒找到阿爹也是件好事,也許他一直活著也說不定哩。”
盯著彩云重新振奮起來的模樣,李青微笑著輕輕點頭:“是啊,一樁好事。”
李青又問:“大黃呢?你打算怎么處理?我和鄧師在來的路上撞見它了,變得很兇,正在…”
眉毛微擰,彩云抿著小嘴道:“隊里那個很怪很臭的丑大叔說大黃是一條陰犬,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青知道彩云所指的丑大叔是老槍,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后的鄧師忽然漫不經(jīng)心的道:“那些職業(yè)盜墓賊進(jìn)墓穴的時候習(xí)慣帶一條狗,一是為了防身,二是試探墓中的空氣質(zhì)量,三則是一種迷信說法,認(rèn)為狗這種動物能夠嚇走墓中的鬼怪冤魂。但是普通的狗帶進(jìn)墓穴里去往往會比人還害怕,大小便失禁,一步路都走不動。所以有經(jīng)驗的家伙就用死人肉將狗喂大,這樣的狗膽子壯,個頭兒長得也大,就被稱為陰犬。”
彩云身子顫了顫,僵在那里,小臉一片慘白。
李青扭過身子狠狠瞪了鄧師一眼:“要你多嘴…”
“不可能啊。”彩云狠狠搖了搖頭,“大黃是家里養(yǎng)大的,從來都沒喂過人肉,它怎么會是…”
李青低聲道:“鄧師說的是一般現(xiàn)象,你養(yǎng)的大黃估計只是小時候被帶進(jìn)了墓葬,饑餓之下接觸到了這些東西,然后就上了癮。”
鄧師連連點頭:“這就好像喝慣了糖水,再喝白開水就沒滋味兒了嘛。”
“餓了它就去吃死人?”彩云身子劇烈顫抖起來,甩開李青的手,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原地蹲了下來。
鄧師也覺得剛剛自己在無意之中似乎話講得有點兒多了,當(dāng)下不好意思的聳了聳肩,向后退了半步。
李青也蹲下來,拍了拍彩云的肩膀:“我知道你和大黃感情深,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那條狗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瘋掉了,根本認(rèn)不出主人…”
“你不懂,你不懂…”彩云晃著腦袋,抬起一張布滿淚痕的小臉,“大黃從小就乖,跟阿爹很親,上山打獵也緊緊跟在后面,寸步也不離開的…”
“我明白…”
“你不明白!”彩云忽然嚷了一聲,“大黃要是餓了…它要是餓了,第一個吃的…阿爹…嗚嗚嗚…”
李青身子猛地一僵,陡然明白了彩云的意思。如果大黃在小時候吃過死人肉,成為了一條陰犬,那么它最可能的食物來源,無疑是彩云父親的尸體!
據(jù)彩云所說,大黃是在彩云父親失蹤之后,獨自跑回寨子里的。難道說它在吃光了彩云父親的尸體之后,才跑回了家?
李青不敢再想下去了,他作為一個旁觀者都覺得殘忍,更加難以想象彩云將是何種心情。雖然這些也只不過是猜測,但卻是最有可能發(fā)生的情況,李青甚至找不到半句言語來安慰此刻痛哭失聲的彩云。
“走吧,先找到雨煙姐姐。”彩云哭了一會兒,揉了揉泛紅的眼圈兒,輕輕站了起來。她盡量將情緒收斂,畢竟當(dāng)前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青聲音干澀:“嗯,走吧。”
三個人一路向前行去,皆是沉默不語,腳步也愈加沉重了。
李青盯著四周好似無邊無際的黑暗,輕輕舒了口氣,心下默默念著:“快從這暗無天日的世界中解脫出去吧,我也快要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