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君王為了達成長生不老的貪念,向來不惜勞民傷財,大興土木。”李青沉聲說道,“周泯王在位時,是周朝國立的最鼎盛時期。他前后用了近二十年修筑鎮藩古樓,要是才搞出這么點兒動靜,我還真覺得有點兒寒磣了。”
“二十年…”鄧師輕輕蹙了蹙眉頭,隨口嘟嚷著,“貴為中原之主,要是真有二十年工夫,七八個鎮藩古樓也建造出來了吧。畢竟你沒真正進過鎮藩古樓,會不會里面有什么玄機?比如說還有地下建筑之類的?”
“什么!”李青渾身猛地一顫,聲音突然高了幾分,臉色愕然。
鄧師嚇了一跳:“怎么了?”
“你剛剛說什么?”
鄧師眨了眨眼睛:“我說會不會在鎮藩古樓下面有什么地下建筑之類的,怎么?你也覺得有這個可能?”
“不是。”李青緩緩搖頭,眼底悄然涌起了一抹深沉,“你剛剛說如果真給周泯王二十年時間,七八個鎮藩古樓他也建出來了。”
“對啊。”鄧師點頭,“以你所描述的那種規模,周泯王傾國之力,用二十年建個七八個的確不成問題吧?”
李青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默默的咕噥了一聲:“賤人。”
嘴角狠狠一抽,鄧師瞪圓了眼睛盯著李青:“啊?隊長,你罵誰呢?”
“這不是我說的,是我偶然從雨煙口中聽到了這兩個字。”李青沉吟半晌,忽而長長舒了一口氣,“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
鄧師一臉茫然:“你明白什么了?我怎么讓你繞的越來越糊涂了呢?”
“當時我問過雨煙是在罵誰,她說沒有我的事,語氣很強硬。我現在才反應過來,她是在罵古月。”
鄧師攤了攤手,一副相當無語的表情:“這根本用不到去問吧?女人的嫉妒心能毀滅世界,你同古月走得那么近,謝雨煙不罵人才怪呢。”
“你想得太偏了。”李青臉色變了變,“雨煙會說出那種話來,同我沒有任何關系,只是因為古月騙了她。而她面對現如今的狀況,卻又無力去戳穿,只能吃一記暗虧。”
“這也太扯了吧?這兩個女人一個比一個精明,古月能騙謝雨煙什么?”
李青冷笑了一聲:“我一直都想不通,古家世代守護鎮藩古樓,綿延歷世數百年,怎么會到了古月這一代,說舍棄就舍棄了呢…”
鄧師也是極其聰明之輩,當即身體狠狠一顫,猛地醒悟了過來。他的臉上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扭曲表情,看起來竟然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你…你的意思是說,這個鎮藩古樓只是一個疑冢?”
疑冢,即是為迷惑人而虛設的墳墓,隱蔽墓址,使盜墓者不知其處,也是最普通的反盜墓方式。這其中最有名的還要數三國時期的魏武帝曹操。曹阿瞞生性多疑的性格,在其死后也得到了完美-體現。傳說他害怕死后被人發掘墳墓,在漳河一帶造了七十二個疑冢。在曹操安葬的那一天,鄴城的所有城門全部打開,七十二具棺材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同時從城門抬出下葬。從此一個千古之謎也隨之懸設,七十二疑冢之說更是被后世人津津樂道,廣為流傳。
李青禁不住苦笑一聲:“費了這么大的力氣,到頭來又是一場騙局。”
鄧師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不…不會這樣吧?”
“絕對不會有錯。”李青言辭相當肯定,“我之前還在疑惑,地下河里為什么會有那種奇怪的食人魚,現在終于清楚了。正因為有了那種鬼東西,才能真正的擋住水路,也就沒有人能夠經由地下河游到真正的鎮藩古樓去。”
“可是這說不通啊。”鄧師嘴角狠狠一抽,“地圖是怎么回事?你們難道不是按照地圖的路線前進么?難道你們拿到的地圖也假的?”
李青冷笑:“當然是假的,古家人如果想要將鎮藩古樓永世封存下去,又怎么會將真正的地圖流傳后世,引得各方勢力爭相搶奪呢。這個計劃應該很早之前就在古舟心里構成了,他打算利用我將古家的所有敵人全部引到疑冢里去,而后一齊做掉。說到底,我們所有人都被耍了。”
鄧師緩緩蹲伏下來,又點了一支煙默默地抽,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所謂的地圖不過就是一個幌子,古家人真正要的是你的身份所帶來的影響力。而這種影響力,除了你之前提到過的李家先祖同古家人的契約,還有你父母的事故。”
“憑我現在所掌握的情況,事情的本來面目應該是這樣。”李青輕輕舒了一口氣,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十多年前,我的父母發覺了臨港李,陳,齊三家的來歷,由此開始追究因果,最終卷入了關于鎮藩古樓的神秘事件之中。有一些大人物很擔心,他們不想讓其他勢力牽扯進來瓜分蛋糕,于是在港北通往明臺的國道上偽造了一起交通事故,害死了他們。”
鄧師吐了個煙圈兒,不禁點頭:“合情合理,畢竟那個時候你父母只是秘密的揭露者,自然有人按捺不住。可是這樣的一次爆炸案,在湮滅證據的同時,又反而會引來更多的關注。”
李青道:“這起事故由陳家和李元武父子一手操辦,背后卻少不了其他人物的主使。在當時的狀況之下,將所有秘密隱藏起來,對臨港的李,陳,齊三家族都有好處。我甚至在懷疑,這其中會不會也有齊家的影子。之后便是我暴雨夜偷偷出海,在臨港海峽被古舟救起。古月對我說這只不過是一個偶然,我暫且信她。”
“但無論怎樣,古老頭只要在事后花費一點兒力氣,很輕松就能查到我的底細。再加之當時在臨港鬧得沸沸揚揚的李元文夫婦車禍案,一個計劃應該就在那個時候成形了。他近乎于苛刻的訓練我,將我培養成血骷髏的王牌殺手,同時又在我身上留下一副虛假的地圖。這一切做完之后,他便抽身離去,將我扔到風暴正中心。這個時候我已經成為了消息的制造者,自然不會再有人出頭滅殺我,他們只會密切的觀察,讓我一步步帶他們走近鎮藩古樓。”
鄧師沉聲道:“可你那個時候還全然不知。”
“是啊。”李青輕聲一嘆,“所以后來拉姆才會冒出來興風作浪,他在李家莊園向我索要鎮藩古樓地圖的時候,我甚至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現在想一想,無論那一次爭端的結果如何,都是我輸了。”
鄧師眼角青青抽搐了一下:“如果當時拉姆贏了,他們就已經拿到了鎮藩古樓的地圖,盡管這是一份假的,可是他們卻并不知道。但最后的結果是拉姆敗逃,可即便如此,卻也將消息成功傳遞到了你這里,以一種非常巧妙的方式引誘你繼續追查下去,帶領他們直接尋找到鎮藩古樓。無論成敗,皆有利可圖,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沒錯。”李青眼底悄然浮起了一抹深沉,“古舟離開血骷髏之后就回了隴西,他精心教導古月,數年之后燒毀古家祖屋,逼迫古月千里迢迢到臨港尋我,將我帶到隴西打開古樓疑冢。經過了如此一番波折,一條完整的鏈條終于構成,再也不會有人去懷疑鎮藩古樓的真偽,只會任由古老頭牽著鼻子一條路走下去。”
“這老家伙…”鄧師將煙頭掐滅,站起身來,“我出來得太久了,現在得回去了。”
李青叮囑道:“我會跟在你們后面,如果情況不對,偷偷溜出來找我。”
“明白。”鄧師應了一聲,撥開茂密的樹枝向外看了看,“他們正在擴寬通道口。”
“做什么?”
鄧師搖頭:“不清楚,似乎想要抬什么東西下去。對了,這群人中有一個帶黑框眼鏡的男人,叫趙啟立,貌似很有手段,你要當心。”
“趙啟立…”李青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我見過他,記下了。”
“嗯,那我走了。”鄧師擺了擺手,邁步從樹林里走了出去,同遠處那幾個值夜的粗糙漢子打了個招呼,笑罵幾句,然后鉆進了帳篷。
在鄧師離開之后,那幾個值夜的家伙對視一眼,其中兩名男子邁步走出來,子彈上膛向著李青藏身的這片小樹林悄無聲息的摸了過來。
兩名男子撥開樹枝,四下繞了一圈兒,互相對視一眼,而后皆是緩緩搖頭,轉身又退了出去,沖著遠處揮揮手,示意沒有問題。
走下小山坡的時候,兩人恰好經過那片安置謝家手下人尸體的地方。暗夜下,一具具尸體好似一根根木樁,生硬的橫臥在草地上。
一名男子抬手在鼻前扇了扇:“尸體都已經發臭了,找人埋了吧。”
“你離得遠一點兒,熏不到你。”另一個家伙懶洋洋的回答,“這又不是咱們的人,管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