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撇了撇小嘴,淡淡的回道:“客族人信得山神娘娘是唐懷瑾,不是我。”
李青咧了咧嘴角:“那你就錯了,他們只信活著的山神娘娘。唐懷瑾早都做了古,只有你活著,而且還時不時跑出來大顯神通。受人朝拜的時候風(fēng)光無倆,現(xiàn)在想耍賴了?”
“行了行了,我沒心思同你爭。”古月說不過李青,索性不耐煩的擺擺玉手,輕輕別過了腦袋。她怔怔的盯著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精致的臉頰上再度涌現(xiàn)出一抹悲戚之色。
李青靜靜的盯著古月精致的側(cè)臉,也失掉了同她爭嘴的興致。
“謝大小姐!有發(fā)現(xiàn)了!”老槍站在遠處,張開兩只手在空中揮了揮。
“我去看看。”謝雨煙裹了裹罩在外面的風(fēng)衣,胡風(fēng)在后面為她打著傘,兩個人一起向著老槍走了過去。
李青趁著這個機會,從身后人手里接過雨傘,向著古月湊了湊。
“你湊過來做什么!”古月沒好氣的一蹙秀眉,“你那小女友還在淋雨呢,不去照看一下?”
李青扭過頭向著遠處瞅瞅,見得彩云那小丫頭還真是俏生生的立在雨中,渾身的衣服都濕透了。她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所在的方向,那條大黃狗依然圍著她不斷的繞圈子。
“去給那小姑娘送把傘。”李青對站在身后的謝家保鏢說道,在為彩云送傘的同時,順便將此地的閑雜人員支開了。
“你為什么老往那個方向看?”李青開口問道,“那個方向有什么?你的家么?”
古月自遠處收回目光,輕輕打量了李青一番:“你胡亂猜的?”
“怎么?猜錯了?”
“猜對了。”古月輕輕舒了一口氣,“只不過那里…現(xiàn)在只剩下一堆廢墟了。”
李青微微怔了一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好。平心而論,李青對古月真就算不上了解,這個時候無論他說出什么安慰的話,總是難免顯得蒼白無力。
沉默了一會兒,古月卻是先開了口:“你知道,在現(xiàn)如今的世界上,想要找一處不被打擾的世外桃源,完完全全的隱藏起來,很難…”
“嗯。”李青點了點頭,對于這一點他完全贊同。人口數(shù)量急劇增長,科技飛速進步,人類將統(tǒng)治范圍逐漸蔓延,將每一寸土地都印上了他們的腳印,成為這個世界當(dāng)之無愧的主宰。世界很大,但世界同時也很小。電線,網(wǎng)絡(luò)將世界的每個角落溝通起來,一個人想要隱藏起來,真的很難。
“我原本有這樣一個地方。”古月輕笑了一聲,言語間透著些許無奈,“卻被古舟付之一炬,徹徹底底的燒成了灰燼。”
李青瞪圓了眼睛,依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好在古月也并未指望李青的回答,這才免去了不少尷尬。
“我不是客族人供奉的神,我連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好,怎么去庇護旁人?”古月貝齒輕輕咬著嘴唇,過了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所以你現(xiàn)在知道了,我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無家可歸。千里迢迢到臨港找你,也不過是再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小雨淅淅瀝瀝下著,雨滴落在枝葉間又滾落下來,打在雨傘上,發(fā)出一聲聲悶悶的墜落聲。
李青盯著古月俏美的側(cè)臉,禁不住有些失神。李青一直以來的判斷沒有錯,他真的不了解這個女人。
在李青的心底,始終懷有著一絲對古月的忌憚,畢竟他曾親眼所見這個女人的邪魅與殘忍。可李青卻從未想過,古月同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又何嘗不是一種偽裝?她就好像一朵帶刺的玫瑰,只有將自己武裝起來,不斷的去傷害別人,才能不留給別人傷害自己的機會。
“古老頭怎么會做這種事情。”李青默然許久才緩緩開口,“那難道不是他的家么?”
“兩年前,我在離開隴西的前一晚,同古舟在篝火邊談了很久。”古月淡淡的說道,“我曾問他,為什么不直接將鎮(zhèn)藩古樓的地圖給我,偏偏讓我到臨港去尋你這個素未謀面的混蛋。你猜猜,他怎么說?”
李青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他讓你找的不是地圖,而是我這個人。”
“差不多吧。”古月輕輕頷首,“他對我說,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教出了你這么一個徒弟。他說只有找到你,把你帶回隴西,我想要做的事情就能成功,否則,我也不過是給歷史堆積塵埃。”
“呵呵,這么矯情的說辭,倒是很少從他嘴里聽到。”
“他說的是真的么?”
李青突然一怔,沒明白古月在問什么,禁不住一臉茫然:“啊?什么?”
“他說只要有你在,事情就能成功。”
眉梢微微挑了挑,李青問道:“你指的是哪一種成功?”
“讓該死的人,都死在這里面。讓鎮(zhèn)藩古樓,自此絕跡。”
“這個很難以保證,對任何人來說都太難了,尤其你們要對付的還是那樣的人物…”李青撇了撇嘴角,眼角余光瞥到古月緩緩冷冽下來的臉色,忽而有笑嘻嘻的說道:“不過我會照顧好你,就像當(dāng)初將你從臨港督察廳救出來一樣,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多管閑事…”古月抿著小嘴嘟嚷,“你饒舌的本事還真是一流。”
李青笑著低下了頭:“所以,古舟就燒了古家的祖屋?”
“嗯,他說那些屋子已經(jīng)留不住人,更不會再有人,燒掉也徹底斷了我的心思。”
李青點頭:“像他的作風(fēng),從來不在乎別人的感受。”
“我在那段日子,一直很糾結(jié)。我既想殺了你,直接將鎮(zhèn)藩古樓的地圖搶回來。又想抓住你,把你綁來隴西。雖然我恨古舟,但是對于他的話,我還是蠻相信的。”
“你最后選擇了相信他。”
古月輕輕搖頭:“是你命大,一直沒有被我干掉。我被逼無奈,才選擇了第二條路,現(xiàn)在想一想,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我去前面看看。”古月說著,走出了雨傘的遮擋范圍,頂著小雨向著謝雨煙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李青本想在后面跟著,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邁開步子。
這個時候古月卻突然頓下了腳步,旋過身子,玉手輕輕擋在光潔的額前,笑吟吟的盯著李青。
“啊,你沒帶雨傘,會被淋濕的…”
李青好似忽然驚醒一般,連忙向前邁了一步,想要為古月打傘,就在這個時候,古月幽幽的開了口:“古舟有一句話,讓我?guī)Ыo你。”
腳下猛地頓住,李青瞪大了眼睛,一臉愕然的盯住古月俏美的臉頰。
“他說,你幫他做這件事,不單單還你們李家的債,連他對你的救命之恩,也一筆勾銷了。畢竟他對你,沒有絲毫師徒情分,只有這么一點兒救命的情義。這件事后,古舟這個名字就將從人世間蒸發(fā)掉,你也不準(zhǔn)再提他是你的師父。”
垂下玉手,古月輕輕揚起了俏臉,任憑雨滴拍打在白皙的臉頰上:“你不需要有絲毫懷疑,古舟當(dāng)年在海上把你救起來,真的只是一個意外。他也是后來調(diào)查你的底細,才發(fā)覺你是當(dāng)年沿海李氏的后人。”
李青臉色變了變:“古老頭…現(xiàn)在在哪里?”
“我離開那晚,他說有一個疑問,困擾了他一輩子。現(xiàn)在年事漸高,余生屈指可數(shù),他想要去弄清楚,死了也做明白鬼。”古月唇角輕輕勾起了一抹細微的弧度,“至于他該去做的事情,這輩子注定無法完成,只能求你幫他代勞了。”
“他究竟在哪里!”李青聲音陡然高了幾分,額頭青筋暴起。
古月輕笑了一聲,抬手向著遠處層巒疊嶂的山巒指了指:“如果運氣好,你會在里面見到他的尸體,到時候也許還能告?zhèn)別。”
李青僵在了原地,目送著古月回身緩緩離去,頓覺手腳冰涼。
古舟…進了鎮(zhèn)藩古樓?
他將古月交給自己,獨自跑進鎮(zhèn)藩古樓做什么?古舟年近百歲,看透生死,又有什么事情能夠?qū)⑺_住?
“寧肯死在里面么。”李青嘆了口氣,松掉雨傘,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緩緩軟下來,蹲坐在了濕漉漉的草地上。
彩云看到古月也已經(jīng)離去,當(dāng)即帶著大黃狗從遠處跑過來,從一邊撿過雨傘打在李青頭頂,一臉關(guān)切的盯著他,眨著大眼睛問道:“李青,你怎么了,那個女人欺負你了么…”
那條大黃狗也湊近李青,好似關(guān)心一般在他身上嗅了嗅,隨后趁著他失魂落魄的功夫,竟突然張開了大口,向著李青的腦側(cè)咬了下去。
目光瞬間泛冷,李青猛的伸出一只手扼住了大黃狗的脖子,將它壯碩的身子撂翻,狠狠按在了草地上。
大黃狗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痛苦的扭動身子,不斷用爪子去撓李青的手臂,想要從他手里掙脫出來。李青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一腳踢在大黃狗的肚子上,使得后者再度哀嚎一聲,立即老實了下來,扭了扭身子,不敢再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