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鐘若曦微蹙著眉頭,美目盯著車里的電子鐘,一言不發。
李青知道這一次談判的重要性,他也不希望隴西的戰爭繼續下去,所以此刻老老實實的保持了緘默,期待著一個完美的結果。
偉英杰離開了好一陣子,才重新回到車里,臉色顯得極其難看。
“談判進行得怎么樣了?”鐘若曦盯著偉英杰的后腦勺,淡淡的問道。
“不清楚,不過我打聽了一下,好像不太樂觀!眰ビ⒔艿吐暬貞,作為參謀部的重要一員,隴西軍區最高指揮長官秦振宇的智囊團一員,他此刻用了“不清楚”這個三個字,從額頭暴跳的青筋似乎都已經昭示了他此刻內心極度的羞辱。
鐘若曦嘴唇輕抿,她清楚問了也是白問。偉英杰既然已經被秦振宇排除出了指揮核心,自然就再也得不到什么應景的消息了。
偉英杰數年前的那次被俘事件,已經給他的仕途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以秦振宇的性子,怎么可能再用一個曾經做過俘虜的參謀為自己效力呢。
身體向后靠了靠,鐘若曦玉臂環胸,輕輕舒了口氣:“那就等著吧。”
偉英杰將一只胳膊搭在車窗上,臉上盡是滿滿的沮喪。他本就是文職,面對洶涌的敵軍自然沒有還手之力。后來被隴西軍解救回來,即便是秦振宇沒有責備什么,但他心中也清楚,這位隴西軍的最高指揮官,已經將特別行動組的全軍覆沒算在自己頭上了。
“特別行動組覆沒,是營救不利,責任在他們自己,憑什么算到我身上來?”偉英杰心頭忿忿的想著,不過他轉而又沉郁了起來,“如果當初我扣下扳機結果了自己,而不是扔下手槍舉起雙手投降,現在應該也能做一個受人敬仰的烈士吧!
大義凌然的去死,還是茍且屈辱的求活,這樣的選擇偉英杰想不明白,也沒有人能夠給他一個合理的答案,他也只不過是選擇了自認為更加容易的那一種。
此刻心下五味雜陳的偉英杰并不會想到,他會成為今天這場談判的主角,而且將被載入史冊。只不過他的出場未免顯得滑稽,究竟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呢?似乎哪一個都不屬于,只為后人徒添了笑柄。
這次事件,被稱作古舀河談判。李青作為一介布衣,親身參與到了這次大事件之中,而且還距離漩渦正中的主角如此接近,倒也算得上是閱歷豐富了。
下午一點鐘,熾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汽車被曬得滾燙。
車里開著冷氣倒還舒適,可是只要一打開窗子,一股熱浪便撲面而來,將臉頰烤得一陣發燙。
李青向著窗外張望了一陣,附近河岸邊全副武裝的士兵,衣服已經被汗水完全浸透,汗珠沿著臉頰淌到下巴,然后滴落在地面上,迅速就被蒸發掉了。
看著那一個個有如雕塑般紋絲不動的身影,李青也不由得感慨一聲:“當兵實在是太辛苦了!
“結束了。”鐘若曦眸光微斂,忽然開了口。
李青也禁不住向著橋上看去,只見得有一些重要人物已經緩緩走下橋頭,防彈盾牌緊緊跟隨在他們四周,在其后方也有士兵撤了下來。
這場好戲明顯是要散場了,李青不由得輕輕撇了撇嘴,感覺著似乎也不過如此。無論今天的這場談判對隴西戰爭有多么重要的意義,至少對于他而言,不過是在車里干坐了數個小時,除了腰酸腿疼之外,還是相當無聊。
突然,從古舀河對面傳來了整齊的槍聲,第一輪響過之后還有第二輪,第三輪,第四輪…
李青心下微驚:“怎么回事?”
“沒事,河對岸在鳴槍!辩娙絷仉S意回答,神色看起來相當輕松,“看來今天的談判結果很不錯,對面居然行了鳴槍禮,第六次隴西戰爭應該很快就要結束了。”
“哦!崩钋帱c了點頭,“我還以為鳴槍禮只是為了祭奠死人呢!
兩個人說說笑笑,面對即將到來的和平,只覺得心頭一片輕松,氣氛也顯得越發和諧,絲毫沒有注意到坐在前排臉色陰沉的偉英杰。
戰爭即將結束,自然是令人感到高興,但對于偉英杰卻并非如此簡單。偉英杰本是局內人,但此刻卻要猶如李青和鐘若曦這種局外人一般見證這個時刻,他的內心如何能不感到沮喪呢?
“好啊,好!戰爭結束了,真好!”偉英杰咬著牙,狠狠的點了點頭,然后一腳踹開車門下了車。
一股熱浪從被偉英杰踹開了車門涌進來,引得李青臉色突變:“這是怎么了?”
鐘若曦盯著偉英杰的背影,冷笑了一聲:“封疆列土,國士無功,他怎么能高興呢?此人的氣量如此狹窄,當真可笑一笑!
轉瞬功夫,李青就明白了過來,當下撇撇嘴:“換了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會有些想法吧!
“話雖說的不錯!辩娙絷攸c頭,“可普通人就該去做普通人的事情,偉英杰未免有些太難為自己了。”
總計八輪齊槍,四周才再度安靜了下來。陽光依舊熾熱,可空氣中仿佛都充斥著過年一般的喜慶氣氛。對于普通士兵來說,他們同隴西的百姓一樣,更加期盼這場戰爭的結束。也許趁著這個機會,他們能請個假,暫時告別自己誓死保衛的熱土,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妻兒,共享幾天的天倫之樂。
可就在這個時候,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偉英杰叉著腰冷著臉,在古舀河岸邊站了一會兒,等到對面鳴槍禮結束之后,他猛地向后退了半步,搶過了身邊士兵手里的全自動步槍。
也許是為了發泄心頭的不滿,也許是為了給對面的西隆軍兵一個回應,也可能是種種其他的復雜原因,總之此刻的偉英杰將全自動步槍的槍口斜指天際,扣下了扳機。
彈倉里總共十發子彈,被他一口氣全部打光了。
子彈打完,偉英杰吐了口氣,將手里的全自動步槍摔在了地上,然后大吼了一聲,就勢蹲了下來。
“至于這個樣子嘛!崩钋鄬⑦@一幕看在眼里,忽而也對偉英杰生出了些許不屑,輕輕收回了目光。
偉英杰這種行為,確實是違反了軍隊條例,但要論起嚴重性,算是可大可小。往大了說,如此一來有可能引發雙方爭端,造成不確定的結果,但也僅僅是可能而已。往小了講,不過就是違反命令,私自鳴槍,處理結果也就是關關禁閉,背個處分,甚至都達不到上軍事法庭的地步。
故而鐘若曦也僅僅是撇了撇嘴角:“他這是自毀前途,秦振宇現在正好找到機會收拾他了。”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偉英杰這十發子彈打出去,真的是捅出了天大的簍子。
李青身體微微前傾,臉色忽而一變,轉身便要下車。
鐘若曦一抬手按住李青的肩膀:“怎么?你想趁著這個機會跑掉?未免太沒有眼色了吧?”
嘴角驀地一抽,李青向著車窗外使了個眼色:“你看橋那邊,是不是出事了?”
鐘若曦嬌軀微僵,循著李青的目光看去,精致的臉頰上瞬間泛起了一抹蒼白。她旋即轉身,蹬開車門沖了下去,站在車邊緊緊盯著古舀河橋對岸,神色間頗有些不知所措。
李青也下了車,同鐘若曦站立在車子兩邊,也是臉色愕然。
此刻古舀河對岸的西隆境內,已經是一片嘩然,似乎由于某種突發的變故,將西隆軍人內心的憤怒全部引燃了。
緊隨其后,就有西隆軍人沖到河岸邊,將槍口對準隴西境內,開始了火力掃射。
子彈打在越野車上,砰砰作響,李青罵了一句臟話,連忙一躬身趴在了地上,大聲叫道:“鐘若曦!對面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辩娙絷匾彩且魂嚢l懵,脊背靠在滾燙的越野車車門上,依然沒能緩過神來。
此刻隴西這一面已經完全亂作了一團,士兵紛紛尋找掩體躲避子彈,在沒有命令下達的情況之下,還沒有開槍還擊。
過了不一會兒,李青也爬到了鐘若曦這一面,兩個人并列靠在一起,皆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你剛剛不還說談判很順利么?”李青嘟嚷道,“這怎么還急了呢?剛剛那八輪鳴槍禮,該不會是西隆的沖鋒號吧?”
“我不知道!”鐘若曦急了,扭頭向著橋頭看了一眼,只見衛隊旅正在保護著秦振宇一行軍方要員撤離,此刻現場一片混亂,即便是秦振宇這位隴西軍區的最高指揮官,明顯也被打懵了。
“西隆軍渡河了!西隆軍渡河了!”
耳畔陡然響起了大嚷聲,李青渾身猛地一個激靈:“不是吧?要打仗了?”
“你老老實實呆在這里,我去看看!辩娙絷亟淮戤叄偷匾粋前滾,然后向著秦振宇所在的方位去了。
“喂!最起碼你得給我把手銬打開!”鐘若曦身后傳來了李青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