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一天下午,汐汀正坐在屋中繡著一張錦帕,忽然聽見敲門聲,便頭也不抬的說了聲:“請進。”
來人走了進來,汐汀一抬頭,卻是驚訝不已,想起他以前每每破門而入的情形,又有些好笑:“你幾時學會了敲門了?”
寧承軒狠狠瞥了她一眼,又看著她手中的帕子,道:“繡的什么?”
“荷花。”汐汀低下頭來,繼續在錦帕上繡著。這幾日寧承軒每天都會過來,有時也會帶她出去游玩,倒真的不像以前那個他了。汐汀始終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了不少,然而卻還是有著隱隱的擔憂,尤其是想起那天,他說放不開手時那認真的神情,恰如一根刺時時刻刻扎在汐汀心頭,這個寧承軒,究竟在想什么?
她一再的想疏遠他,他卻一再的靠近,汐汀終于還是沒有辦法,只能與他保持著現在這種奇怪的交往方式,仿佛是朋友,可是又絕對不是朋友。
而就連現在的他,究竟是不是真實的,她也不敢確定。
寧承軒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皺著眉頭看著她繡得亂七八糟的東西,撇嘴道:“這也叫荷花?我從未見過如此難看的荷花。”
汐汀手頓了頓,忽然扔下手中的帕子,抬起臉看著他:“我是繡得難看,只怪我娘死得早,沒人教我,那又怎樣?我又沒有將這樣的東西拿出來送人,你憑什么指手畫腳的?”
寧承軒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臉色一變,眼看就要發火,但一想到她剛剛說她娘死得早,他便將心頭的那股火氣強壓了下去,冷著臉道:“你娘怎么去世的?”
汐汀倔強的咬著牙,道:“跟我爹一起出海的時候,遇難了。”
父母雙亡,這樣的打擊,她竟然如此輕描淡寫的就帶過,仿佛事不關己一般,寧承軒不禁偏下頭去看她,卻見她一直強忍著,眼眶已經泛了紅。
寧承軒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沉默了半晌,抓起她扔下的那方手帕,道:“繡得也不是那么差,我收下了。”說完,他自顧自的取下上面的針,將那方尚未完成的斯帕收進了自己的袖中。
汐汀扭轉頭來,看著他的動作,硬是將那就要滾落的淚水逼了下去,冷冷道:“我沒有說過要送給你,還給我。”
“哈哈。”寧承軒頑劣的笑了兩聲,“進了我手里的東西,休想從我手中離開。”
而此時此刻,元帥府的前院卻迎來了以為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寒煙和白雪瑩驚訝的看著面前的素以女子,過了好久方才想起要行禮:“見過皇后娘娘。”
面前的女子,正是當朝皇后林景硯。她淡淡掃了一眼面前行禮的一群人,只道:“慕容元帥請起吧,不必多禮。”頓了頓,她又道,“本宮此次前來,也沒有事先知會過元帥,元帥不會怨本宮不請自來吧?”
“末將不敢。”寒煙躬身道,眉頭卻僅僅鎖著,猜不透這位皇后娘娘此次到來的用意。
皇后淡淡一笑:“那就好。其實本宮此次前來,是聽說元帥府上,有一名從江南來的姑娘,可是一把好嗓子,恰巧一月過后是皇上的萬壽節,本宮特地前來,想請那位姑娘進宮,在一個月之后登臺獻藝,為皇上賀壽。”
寒煙和白雪瑩對視一眼,眉頭鎖得更緊:“回娘娘,那位阮姑娘,其實是末將府上的客人,是信王爺的女學生,末將……實在是做不得這個主。”
“沒關系。”皇后淡淡一笑,“只需慕容元帥帶本宮去見見那位姑娘,本宮自會與她詳談。萬壽節乃普天同慶,我想,那位姑娘應該不會推辭吧?”
皇后隨著白雪瑩一路往后院行去,忽然遠遠地就看見前方兩個并肩而來的身影,便頓住了腳步。
寧承軒見到白雪瑩,便先跑了過來:“舅母,今天我帶她去月華樓,舅母要不要一起去?我記得舅母最喜歡那里的水晶包……”話音未落,他忽然注意到了站在白雪瑩身后的那個素衣女子,頓時臉色一變:“皇后?”
皇后對著他淡淡點了點頭,眼睛便看向漸漸走近的汐汀。汐汀驀地聽到寧承軒一聲皇后,倒是吃了一驚,抬起頭看了一下那個女子,便下跪行禮:“民女參見皇后娘娘。”
皇后并不叫她起身,而是就那樣打量著她,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卻依舊淡淡的,看向白雪瑩:“慕容夫人,這就是那位阮姑娘嗎?”
寧承軒見她故意不叫汐汀起身,怒從心生,一把將汐汀從地上拉起來,冷冷道:“皇嫂,她身體不太舒適,不能長跪,皇嫂應該不會介意吧。”
皇后微微挑了挑眉:“哦,是本宮疏忽了,多謝軒王提醒。”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彼此都想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些什么。然而在這場較量中,寧承軒明顯是落了下風的,因為他實在是猜不透她此行前來的目的。
就算那日那幾個人是她派來的,可是見到了那樣的情形,不是應該能夠打消她的疑慮了嗎?為何她還要親自前來?
他腦中飛快的翻滾著一些東西,又都一一排除,唯一確定的是,眼前這個女子,心機絕對不是一般的深沉。
皇后眼中帶著得意的神色,對他道:“本宮能單獨跟這位姑娘談談嗎?”
寧承軒搖了搖頭,道:“她是從小地方出來的,不懂什么規矩,只怕沖撞了皇嫂,讓皇嫂不高興,那就不妙了。”
皇后淡淡一笑:“軒王這般憐香惜玉,莫非是將本宮當成了洪水猛獸嗎?放心吧,本宮不會為難這位姑娘的,只不過是想請這位姑娘進宮一段時間。”
汐汀吃驚的看著她,寧承軒亦是眉頭緊鎖,看向白雪瑩。白雪瑩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還是向他們解釋道:“下個月是萬壽節,皇后娘娘想請汐汀為皇上賀壽。”
荒謬!寧承軒心中狠狠咒了一句,再看向皇后時,卻又是滿臉笑意:“皇嫂真會說笑,她一個鄉下丫頭,哪里來的這種本事為皇上賀壽。”
“軒王不必多方推辭了,本宮早就打聽清楚,這位姑娘天生一副好嗓子,自然可以為皇上賀壽的。”皇后笑著道。
汐汀這才算聽明白了整件事,原來是要將她當成歌姬般的人物,在萬壽節的時候獻藝。汐汀心中冷笑,面上卻不表現出來,只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
“不知阮姑娘意下如何?”皇后忽然將話頭拋給了她,汐汀心知肚明,連皇后都親自前來,自然是無法推脫,只是寧承軒,偏生還要在那里無謂的爭辯些什么。
汐汀幾近無聲的嘆了口氣,低身道:“民女愿為皇上,皇后娘娘略盡綿力。”
皇后看著寧承軒那張氣得發青的臉,微微笑了笑:“真是個懂事的人兒,收拾一下,今日便隨本宮進宮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