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隅城外,大片的空地上,正是此次出征南詔的天朝軍隊的駐扎點。
寒煙坐在一個較高的山坡上,嘴里叼著一根狗尾草,眼帶不忿的看著底下重重疊疊的帳篷中最大的那一座。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他轉過身,剛好看到慕容寒月滿臉的擔憂,他嘆了口氣:“大哥,你不跟他在帳中商量攻打的策略?”
慕容寒月在他身邊坐下來,也看著那頂帳篷發愣。寒煙看了看他的臉色,促狹的笑道:“該不會他也把你趕出來了吧?”
“你還笑得出來?”慕容寒月瞪了他一眼,飽經戰亂的臉上僵硬無光,“在戰場上,我從來沒有這樣擔心過,這仗,到底要怎么打。”
寒煙瞥了他一眼:“不是吧?大哥你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十多年,還擔心這個?”
“這次不一樣。”慕容寒月嘆了口氣,“首先,主帥與大將不和,要么是大將頂撞主帥,要么是主帥趕大將出營,這是我這么多年來從未見到過的。”
寒煙不自然的咳嗽了兩聲,臉上有些訕訕的。
“其次,主帥和大將的心思都不在戰爭上,而是系在敵方掌握的一個人質身上,這仗,要怎么打?”寒月轉過臉看著他。
寒煙頓時臉干,強辯道:“那是我們的妹妹!”
“在戰場上,不管什么人,只要他站在敵對的那一方,那他就是敵人!”寒月冷冷道。
寒煙生氣的站起身來:“也就是說,到時候就算肖天霖拿把刀架在落兒的脖子上,我也要不顧落兒死活的沖上去,是不是?”
“是!”寒月斬釘截鐵的道。
寒煙氣得狠狠在地上踢了一腳,頓時塵土飛揚:“你是不是冷血的?”
寒月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是,只是因為,我們是軍人,身在軍中,就應該以國家利益為大。”
“我不懂什么國家利益,我只要落兒平安歸來!”寒煙說完,氣沖沖的離開了。
是夜,寧子宸也站上了這一片高地,對著南方那座看不見的城池,無力的眺望著。
此時此刻,她會在干什么呢?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那群陌生的南詔人會怎樣對她?她是在吃苦嗎?
一想到這里,寧子宸胸口又是一堵,忍不住輕輕按上了那塊極易泛起疼痛的地方。身后的御醫忙走上前來:“王爺,這城外夜寒風大,王爺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還是進帳吧!”
寧子宸搖搖頭:“我在這里站一會兒,沒事的。”
御醫憂心忡忡,又不敢多說什么,轉身退下的時候,卻看到寒煙手中提著兩個酒瓶往這邊走來。
御醫連忙迎上去,攔住寒煙:“六將軍這是要干什么?可千萬不能再刺激王爺,今日白天六將軍跟王爺吵了之后,王爺身體就又出現不適了。”
寒煙瞪了他一眼,舉起手中的酒瓶:“喝酒啊!這也不行么?他受傷的是心,又不是肝!”他繞過御醫,嘴里輕聲嘟噥:“況且心傷比他重的人多了去了,就他一人那么嬌貴!”
聲音不大,還是順著風傳到了寧子宸耳朵里,他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寒煙和他并肩站立著,扔給他一瓶酒,寧子宸接了過來,放在鼻尖上聞了聞。
寒煙瞥了他一眼,不屑道:“放心吧,不會有毒的!毒死你倒是便宜了你……”頓了頓,他又道,“你別誤會,我不是來給你賠禮道歉的,要不是大哥逼我來,我才不來!你喝不喝?”
寧子宸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那瓶酒,搖頭道:“喝酒會壞事,如果喝醉了,只怕會后悔莫及。”
寒煙轉臉看著他:“怎么,你曾經在喝醉酒之后犯過錯?”
寧子宸地了低頭,坐到地上:“很大的錯,追悔莫及,到最后,得用自己的命來做抵償,才能拿回失去了的。”
寒煙怔怔的看著他,忽然嘆了口氣:“其實你很愛落兒,可我就是討厭你,誰叫你曾經那樣傷害她!”
寧子宸仍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問道:“你跟她,從小就那么要好嗎?”
“那當然!”寒煙驕傲的挺起了胸膛,“七個兄弟姐妹中,落兒只跟我親近,就連四哥——”提到寒秋,他突然頓了頓,沒有往下說。
寧子宸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道:“說說你們小時候的事情吧,我想知道,過去的她是什么樣的。”
寒煙仰起頭喝了一口酒,眼睛看著遠方星星點點的篝火,突然變得迷離起來,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這場仗,你打算怎么打?或者,你打算怎么救回落兒?”
寧子宸嘆了口氣:“那要看肖天霖會出什么招數了,如果他拿落兒威脅我,我就真的完了。”
寒煙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我也是。”
一陣長久的沉默,寒煙仰著頭喝酒,寧子宸低頭擺弄著酒瓶。
“讓我去吧,”寒煙喝下最后一口酒,突然認真的看著他,“前幾場仗,你都派我去,到了最后第五場,我就會……被南詔俘虜!”
寧子宸玩弄著酒瓶的手一頓,勾了勾嘴角:“不行。你以為肖天霖是傻子么?”
“他不是傻子。”寒煙眼里帶過一抹狡黠,“可是我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