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口跨過火盆,登時又是一片歡呼聲,鞭炮鑼鼓齊作響,熱鬧非凡。
寧子宸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微笑,但笑意卻一點也沒有蔓延進眼里。
兩個人各懷心事在贊禮者的引導下拜完了堂,然后由喜娘將新娘扶進新房,新郎則繼續(xù)留下待客。
飄落搭著喜娘的手,跟著前面的丫鬟一路往新房走去。
走了一段,便聽喜娘道:“喲,還沒到啊?這新房怎么這么遠啊?”
一個丫鬟回頭道:“是王爺聽說王妃喜好清靜,所以挑了個僻靜的園子,很快就到了。”
紅蓋頭下的飄落微微一笑,這倒是合了她的意。
又走了好長一段才終于到了。喜娘輕聲念道:“清淺園?怎么盡在王府的角落里啊?倒真是夠清靜的!”
飄落依舊一言不發(fā),隨著她走進園子。腳下是由青石板鋪成的小徑,周圍散發(fā)出泥土的清香。果然是個幽靜的地方。飄落幾乎立刻就喜歡上了這里。
進了新房,喜娘將她扶到床畔坐下。被褥下面鋪滿了棗子,花生,桂圓和蓮子,硌得飄落有點疼,但她還是依言坐下,不言不語也不動。
寧子宸依舊在前廳忙碌著,不停地陪眾人飲酒,直到天完全黑透了,他才及其不愿的離開了前廳,往清淺園走去。
“王妃等了這么久,可有什么反應?”寧子宸被冷風一吹,人也清醒了許多,向一個小丫頭問道。
“回王爺,王妃一直安靜的坐著,不曾說話,也不曾動過。”
寧子宸冷笑一聲。果然是慕容觀止調教出來的女兒,真是能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對那小丫頭道:“你去側王妃園中走一趟,說待會兒我會到她那里去。”
那丫頭一愣,顯得十分錯愕,卻不敢多說什么,應了一聲便匆匆去了。
踏進清淺園,寧子宸眼見如此幽靜的地方,心也靜下來許多。一群丫頭見到他來,忙行禮,他擺了擺手,推門走進了房間,一眼便看到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的人。
聽到推門的聲音,飄落禁不住抿了抿嘴:終于來了。隨著腳步聲臨近,一雙粉底烏靴并著他喜袍得下擺進入了飄落的視線。他就站在那里,卻不動了。
寧子宸在她面前站了半天,想看她會有什么反應,沒想到她始終不動,也不開口。他終于沉不住氣,從鋪了紅綢的托盤上拿起如意秤,一臉不情愿的伸到了她的紅蓋頭下,一抖手,挑落了蓋頭。
也就是在紅蓋頭落下的瞬間,他轉過身將如意秤扔回了托盤,然后頭也不回的走到桌子旁邊,坐下來斟了一杯酒,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飄落依舊沒有抬頭,只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也不說話。屋子里只有他斟酒的聲音和兩個人的呼吸聲。
半晌,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王妃今日辛苦了,早些歇著吧。”說罷,他站起身往門外走去,自始至終,沒有看過她一眼。
飄落有些訝異地抬起頭,卻只來得及看見他袍子的一角消失在門外,又聽見他對外面的丫頭道:“好好侍奉王妃。”
飄落心中突然釋然了。竟然是這樣的么?可笑自己想了那么多情形,卻萬萬沒有想到他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既如此,那以后的日子,應該也是如自己所愿般的寧靜吧?
她的嘴角禁不住漾開一絲笑意。幾個丫鬟進來,在她面前跪下,齊道:“奴婢參見王妃。”
飄落不習慣受這樣的大禮,忙叫起她們,然后看著前面的一個大丫鬟道:“你叫什么?”
那丫鬟模樣端莊清秀,顯得很沉穩(wěn),不慌不忙的答道:“奴婢名喚畫屏。”
飄落點了點頭:“畫屏,以后這園中的大小事務便都由你來負責,可以嗎?”
“好好侍候王妃是奴婢的職責所在,畫屏領命。”畫屏依舊不慌不忙的道。
飄落站起身,坐到梳妝臺邊開始取頭上的頭飾,畫屏忙帶了人過去幫忙。飄落想到了什么,對她道:“你叫人把床下那些東西撤了吧。”
“這……”畫屏有一絲猶豫,“禮節(jié)不可廢吧?”
飄落淡淡一笑:“你覺得,它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畫屏想了想,才道:“是,奴婢遵命。”
“哪兒來這么多規(guī)矩,我不喜歡這些條條框框,你也不必太拘泥自己。”飄落對她笑了笑。
畫屏的臉部表情終于不再那么僵硬,也笑了:“是,王妃。”
打點妥當一切后,飄落對眾人道:“你們先下去吧,不用侍奉了。”畫屏便帶著一眾下人退出了房間,只余飄落一人置身在那一大片喜氣的紅色里。
輕輕吹滅桌上那對龍鳳紅燭,整個屋子都暗了下來。飄落走到窗邊,推開窗來,月色如洗,頓時滿室清輝。整個院子都是無聲寂靜的,天地間好像停止了運轉。她望著天上那輪圓月,抬起手,仿佛能觸到那月亮的光華一般。
天階夜色涼如水。飄落輕笑起來,洞房花燭,卻清冷如斯的,除她之外,應該再沒有別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