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涼笑道:“這便不用了。只是微涼不知道,也想不清楚。方大俠日行一善,當(dāng)真是日行一善嗎?這天底下當(dāng)真有這般多善事做么?”
方蕾道:“又不是行的善事非要不一樣才成,也不說是每日只行一善。但凡看見的,須得出手相助的,自然而然便出手。這便是了。”
程微涼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鼓掌道:“方蕾姐姐,你說的當(dāng)真是好,我輩俠義中人,自當(dāng)如此。不過,方蕾姐姐,你可知道,方大俠是何時開始要日行一善,造三千功德的嗎?”
方蕾微微一愣,道:“微涼妹子,你這句話問的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我爹行俠仗義,還非得需得一個由頭么?”
程微涼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自然是有由頭的。你看那江湖上的蘇家、謝家,乃至于王家,有哪個是閑來無事,便主持甚么正道,做什么善人的?個個不都是自掃門前雪么?”
方蕾眉頭微皺,看著程微涼道:“微涼妹子,你這東一句,西一句的,可是把我說糊涂了。你究竟想說什么?”
程微涼道:“方蕾姐姐,王謝方蘇,人稱江南四大宗門。可為何你方家卻與其他三家不一樣?他們都在不斷的積蓄自己的力量,而你們方家卻四處周濟(jì)旁人,救弱扶困,把自家的力量白白消耗了許多。難不成,就是圖個名頭么?”
方蕾道:“微涼妹子,你這般說就不該了。你可知我家正堂里掛著三個字,乃是‘儉’、‘仁’、‘義’,我爹爹遵從古訓(xùn),勤儉持家,周濟(jì)江湖朋友,怎么就成了沽名釣譽(yù)了?”
程微涼歪了歪腦袋,道:“看來你這是當(dāng)真不知道了。”
方蕾道:“知道什么?我怎么發(fā)現(xiàn)你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程微涼道:“連我都明白的,你不會不明白吧。你想,就算是周濟(jì)江湖朋友,救弱扶困,做這等善事,交由家里的下人做也就是了,何必方大俠事必躬親?未免不是太過大材小用了吧?”
方蕾笑道:“這也是問題嗎?那你覺得,我爹爹應(yīng)該怎么做?”
程微涼道:“身為大俠,自然要表率一方,揮斥方遒,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興,這才不愧大俠大丈夫之謂。整日價只做那些尋常人都做得的,豈不是沒來由的折了身份?”
方蕾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張大俠平日是怎么告訴你的。但是,在我眼中,似我爹爹這般的,上能行英雄事,下能居百姓身的人,才算的真真的大丈夫!”
“說的好!”程微涼拍了拍手,隨即抬眼看著方蕾,道:“只是不知道,方大俠所做的英雄事,究竟是些甚么!難不成,將自己的師兄親手推下萬丈懸崖,也是英雄行徑么?”
“你說甚么!”方蕾聽得雙目圓睜,道:“微涼妹子,此事關(guān)乎我爹爹的聲名,還請你慎言!”
程微涼道:“慎言?他若是沒做過,我何必慎言?你也說了,你爹爹是大丈夫,大丈夫就該仰不愧天,俯不祚地,坦坦蕩蕩,光明磊落。那他為何要瞞你?”
方蕾齒咬下唇,隨即搖頭道:“我不明白,我爹爹當(dāng)初也是求勝心切,一時失手,才將師伯打下懸崖。此事過去十三年還多了,你們?yōu)楹我m纏于此不放?”
程微涼抿了抿嘴,卻沒有說話。
方蕾嘆道:“常言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爹爹已經(jīng)知道自己當(dāng)年做錯了,也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嘗試著去悔改,這么多年來,他有那塊心病,武功不但絲毫未進(jìn),反而大不如前。你們?yōu)楹尉筒荒芊潘获R?”
程微涼搖頭道:“我們怎么沒放他一馬?若是死死咬住了此事,你覺得,你們方家人,還能踏進(jìn)玄刀門半步嗎?玄刀門雖是小門小派,但是卻也不怕你方家。”
方蕾愣了一愣,隨即苦笑道:“我滿心歡喜的以為,我爹爹與師伯的事終于可以揭過了,大家可以高高興興的做回一家人,想不到,有些事,是萬萬洗刷不干凈的。”
程微涼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你莫要多尋思。”
方蕾笑道:“不是這個意思,我卻也聽得出來,你們玄刀門對我方家的敵意。罷了,此次玄刀門之行,不提也罷!”
程微涼道:“怎么,你這是念著玄刀門的仇了么?”
“一為之甚,其可再乎?”方蕾嘆道:“此事終究是我方家有愧于師伯,哪里還能再記恨玄刀門?”說話間搖搖頭,便往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