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旭本是鄉(xiāng)野之人,不甚拘泥禮法,話匣子一打開,便毫無顧忌,頗有幾分浪子的風(fēng)范。
方雷一聲苦笑,道:“童兄玩笑了。哪有的事!”原本羊脂白玉般的俊臉閃過一絲嫣紅,雙眸微垂,看著手里的酒杯,腮邊的紅意更勝了。
童旭先前見他臉紅,知道他臉皮薄,被自己一句話說的羞了。而之后臉色更紅,卻是詫異的很,眉頭一皺,道:“怎么,許是愚兄飲的這汾酒烈,賢弟喝不慣?”
方雷連連搖頭,道:“不是。這酒味頗香,雖不及我那蘇州花雕女兒紅,也是佳釀了!只是小弟方才……一時難以動口罷了。”說著,卻是將酒杯轉(zhuǎn)了一轉(zhuǎn),這才開口,將那杯酒徐徐飲下。
一樽飲罷,方雷臉上緋紅漸去,卻是兀自咋舌道:“清而不冽,香而不辛。好酒,好酒!若是曹丞相當年飲了,只怕便要改口‘何以解憂,唯有汾釀’了!只不過,店家若是少摻些許清水,便更好了。”
小二正端著碟子,聽這話。不由得一個踉蹌。
童旭笑道:“想不到,方賢弟還是酒道高人,連酒里摻水都嘗得出來。說不得,今日須得一醉方休了!”
方雷聽他這句話,卻是一陣忐忑,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訕訕的說道:“童兄,一醉方休這事還是算了吧,我答應(yīng)過我爹爹,外出從不醉酒的。”
童旭“哦”了一聲,道:“那也就罷了。是愚兄唐突了!”
方雷連忙搖了搖頭,道:“童大哥,你不要會錯意了。不是小弟不愿陪你。實在是……”
童旭笑道:“不妨事!我哪里會錯意了?如果我是你,自然也是要乖乖的聽父母的話的。”
方雷點了點頭,突然笑道:“童大哥,你既然愛酒,我倒是有個好去處!而且離這里,也不甚遠。”
童旭“哦?”了一聲,眼中精光四射,好似一個溺水之人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道:“在哪里?”
他當初心傷公冶瓊?cè)ナ溃瑸楣杯偸匦⒅畷r,便是天天飲酒。結(jié)果喝成了習(xí)慣,卻又因醉酒者成了愛酒者。這一年的江湖飄蕩,各地的名酒倒是被他品了七七八八。
方雷見他一臉猴急的樣子,不禁笑道道:“不瞞童大哥,我去年隨我爹爹來京時,曾隨我爹爹到過那長安城西市里的一家小酒肆。那家酒肆名字是……是‘松鶴居’,對,就是松鶴居!大唐開國五十年,那酒肆里倒是有八十年的陳釀。大哥若是有興趣,小弟改日定然同大哥去一趟!”
童旭“哈哈”笑道:“如此,就多謝兄弟了!”
方雷搖了搖頭,道:“這有什么?只是,童大哥,小弟還是要說一句,飲酒太多,對身體不好,我看還是少飲的好。”
童旭只是搖了搖頭,道:“那是庸人的見地!人活在這個世上,若是只是為了多活那一分片刻,把本來應(yīng)當可以自行感受下的東西白白浪費了,只怕到頭來,還是遺憾的很!而愚兄我,就是個寧可后悔,也不留遺憾的人。想怎么樣,就怎樣。過的灑脫點,又有何不好?”
說著,左手食指、中指二指并攏,笑道:“再說了,不過是喝酒罷了,又怎能傷我的身子?”說著,臉色微微一定,氣往下沉,然后“嗤”的一聲,便見兩股水柱從他的食指商陽穴與中指的中沖穴噴涌而出,直接射到方雷一旁的墻壁上,震開一團水霧。
方雷只看的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喃喃說道:“童大哥,你這是在變戲法么?”
童旭只是搖了搖頭,笑而不答。
方雷暗自忖度道:“這是純陽指的功夫,嗯,爹爹說過,是公冶大俠的獨門功夫,看他的兵刃,應(yīng)該就是公冶大俠早年用的‘玄鐵雙勾戟’了。這個童旭的功力,只怕不在我爹爹之下了!公冶大俠果然教的好徒弟!”
方雷果然守信用,第二日里,便帶領(lǐng)童旭去了哪家長安城西市里的“松鶴居”。
酒香不怕巷子深。這話果然不假,離那松鶴居還有將近百步,童旭便沖著酒香氣,一路狂奔。然后一頭扎進了那家酒肆里。
那“松鶴居”顯然是店面陳舊了,連門口上面那張牌匾也被熏的黝黑,但是唯有牌匾上的“松鶴居”三個鎏金大字還閃出些光彩,門外是一桿酒旗迎風(fēng)翩翩,上書的隸書“酒”字,也讓人明白這是家酒肆。
酒肆外倒也沒什么擺設(shè),單是一個四尺見方、里面裝滿醪糟的大鼎。想來這酒肆里,還不到夏日,一日便能賣一大鼎醪糟了。童旭暗忖,這酒香,多半就是混合了醪糟鼎里香氣才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