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既設下了陷阱,又聰慧過人,實在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林染心里緊張著,怕陸璟深也會調入蘇謹言的圈套中,她繼續往前,只想把陸璟深拉出來,緊緊地牽在手里。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陸璟深的話,阻止了她往前的腳步。
“我并不好奇,也不想知道。”陸璟深的語氣冷寂,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的無情,“如果你把我叫到這里,只是想跟我說這些,那么恕我不奉陪。
陸璟深此時的心里,記掛著林染和沈墨一起離開的那一幕,他要不是努力克制著,不然就連一分鐘也不愿意久留。
之前的那一場混亂,他都看到了的。
而此時,他直接拒絕的話語,也讓林染變得稍稍安心。
蘇謹言始至終都不曾放棄,她貼近在陸璟深的身側,吐氣如蘭道,“那我為什么要讓林染親手布置這個花園,難道你也一點也不好奇嗎?”
用林染下餌,這一回,陸璟深的面色果然動了動。
“這是你和她之間的事情,如果你想說,不妨親自跟他說,與我無關。”陸璟深沉默后,還是如出一轍的冷漠語氣,而且這一回,他一個轉身,幾乎都要離開了。
蘇謹言的鎮定,在這個時候終于維持不住了,她一把抓住陸璟深的手臂,宛若一只小獸,低低的嘶吼著,“因為我跟你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樣的一個花園里。陸璟深,難道你真的全都不記得了嗎?那一年你十歲,跟著你媽媽外出洽公,參加了一個蘇家舉辦的晚宴,我們就是在那個晚宴上認識的。”
隨著她的這些話,一切的疑問似乎都有了答案。
陸璟深和蘇謹言在半年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的確是蘇謹言第一次來江城,因為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是在蘇家,在另一個城市。
可是哪怕她說了這么多,陸璟深依舊眉心微蹙,“對不起,我沒有一點印象。”
“呵呵……”
蘇謹言自嘲的冷笑了兩聲,一向驕傲自信的容顏,竟然變成泫然欲泣的模樣。
在她最心愛的男人面前,她放下了一切的偽裝,露出她最真實的模樣,還有脆弱。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口上的悲傷,低低說道,“你不記得也不奇怪,那個時候的我,跟現在完全不一樣。又瘦又小,還滿身狼狽,被人故意扔進了花叢里……臉花了,身上的裙子也破了……你不記得我那副模樣,也好……也好……”
蘇謹言不斷的自我安慰著,可是她的表情卻是那樣的傷心欲絕。
她牢牢記了十八年,視若珍寶的回憶,在別人眼中,卻不曾留下任何的痕跡。
“我似乎有這個印象,可是那個女孩子被蘇家的其他孩子欺負著,我以為她是下人的孩子。”陸璟深在蘇謹言的描述后,終于模模糊糊的想起了那件事情。
記憶中那個受盡欺凌的小女孩,怎么也不能跟如今明艷照人的【恒天】大小姐聯想在一起。
“那并不是什么下人的孩子,那就是我!”蘇謹言對于陸璟深想起的一切,沒了原本以為的喜悅,咬著牙說道,“那些欺負我的其他小孩,就是我的兄弟姐妹。”
林染偷聽著他們的對話,突然的想起來,蘇謹言曾經問她,【在你眼中,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含著金湯匙出聲,一輩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蘇家大小姐?】
在那時,林染不懂蘇謹言的語氣為什么是如此的譏諷,如今終于明白了。
現在高高在上的她,在過去有著一段悲慘的往事。
“其實我也根本不是什么蘇家大小姐,只是蘇家的一個孩子而已。跟其他所有的孩子一樣,全都生活在同一個地方。我們雖然有著相同的血脈,卻根本不是親密的兄弟姐妹,而是競爭者。蘇家不要無用的孩子,如果做錯事情,或者是被人看到不好的一面,就會被隨時丟出蘇家,任由我們死活。”
蘇謹言憎恨的說起這些往事,在憤怒之余,如今早已成年的她,依舊帶著控制不住的恐懼。
丟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出去,讓他自生自滅,林染幾乎不敢想象盡然有這樣的大人,不禁在聽到后倒抽了一口涼氣。
陸璟深依舊鎮定自若,卻也被蘇謹言的話語吸引,他曾經聽說中部的某些豪門家族里,如今還用這種殘酷的辦法挑選著優秀的子嗣,卻沒想到蘇家就是如此。
“你來蘇家的那一年,我八歲,到了年紀被允許參加宴會,照顧我們的管家,還給了我一條白色的裙子,讓人給我綁了一個公主頭。”
蘇謹言形容的一切,就跟她今天的打扮一模一樣。
陸璟深目光微深的注視著,聽著蘇謹言繼續往下說。
“那是我在蘇家第一次被溫柔的對待,也知道宴會上的人,會異常的禮貌謙和。因此,我對那個宴會充滿了期待的。如果我表現的好,以后就有更多的機會,能參加這樣的宴會,也能避開那些打罵和責罰。可是!”蘇謹言咬了咬牙齦,憤怒道,“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根本不給我這樣的機會,我還沒走進宴會現場,就被他們帶到了花園里。他們把我推倒在花叢中,樹枝弄亂了我的頭發,勾破了我的裙子。我掙扎的想出來,可是他們還撿了骯臟的樹葉往我身上扔,雪白的裙子,徹底的沾染上了污漬,本就狼狽的我,變得更沒有資格參加宴會。在那個時候,我忍不住的哭了……”
蘇謹言慢慢地再一次抬起了頭,熾熱的目光溫柔的凝視著陸璟深。
此時,連月光也幫了她的忙,輕輕地撒在他們的身上,宛若等了蠻長時間終于相見的牛郎織女。
蘇謹言輕聲道,“在那個時候,你出現了。你和陸夫人是宴會的貴賓,他們認得你的身份,不敢再胡鬧,立刻作鳥獸散,就留下我,還倒在樹叢中。你并沒有就那樣離開,而是走了過來,把我從樹叢中拉了出來,替我整理裙擺,撫去身上的樹葉,還把你的領巾給了我擦眼淚。你說,被欺負了,眼淚是沒有用的,只有自己變強,才能保護自己。”
這的確是陸璟深會說的話,哪怕那個時候他只有十歲,林染對此也認同不已。
陸璟深卻對這樣的細節,沒有一點的記憶,更不記得自己竟然跟一個瘦弱的小女孩,說了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