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夜自認不是什么天姿國色,如果僅僅為了男女之事,厲云棠完全不必為她付出這許多。
厲北城近來看慣了她漫不經心的漠然,又最看不慣她漫不經心的漠然。
鉗制住女人的手指用力收緊,有那么一瞬間,他真恨不得一口把她整個吞掉,就此絕了她勢要離開他的決心。
“言夏夜,如果你沒有愛上小叔叔,何必非要和我離婚?”
眼神復雜的凝視她無悲無喜的小臉,他咄咄逼人的壓低了嗓音:“你別忘了,我們之間還有一個孩子!”
言夏夜心中一緊,烏黑的眼珠子冷冷的盯著他,“和你沒關系,那是我一個人的孩子。”
這其中的內情不足為外人道,絕對不能讓厲北城知曉。
他骨子里有種瘋狂的勁頭兒,連她都無法預測,如果厲北城得知了關于孩子的真相,會不會在沖動之下做出些什么。
“你一個人的孩子?”厲北城怒極而笑,惡狠狠的望進她的眼底,輕而易舉的捕捉到她的不安和警惕:“你他媽一個人生的出來么?”
“否則又能怎樣呢,畢竟在我因為大出血被送入手術室的時候,我法律意義上的丈夫正在其他病房里陪著他的情人……噢,這么說來,我之所以會早產,還要多虧你厲北城所賜。”
用盡全力的去掰厲北城的手指,言夏夜俏臉上的神色冷到極致。
為了讓厲北城不再糾纏,她口口聲聲都是誅心之言,配合著唇角滑稽的嘲笑:“發生了那一切后,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還有臉自稱孩子的父親?”
厲北城眸中的冷戾寸寸消弭,腦海中突兀的閃出當年醫院的走廊里,言夏夜臉色蒼白倒在地上的畫面,裙子下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刺痛了他的神經。
心口一陣接一陣的劇痛,他咬著牙第一次認輸服軟:“我知道錯了……”
所以,他想要彌補。
不只是彌補言夏夜,還有那個下落不明的孩子。
“太晚了,厲北城。”言夏夜眼中的恨意森然,眉眼間毫無一絲動容,“倘若你對我還有半分舊情,就請你永永遠遠離開我的生活,我、還有我的孩子,都高攀不起你這位厲少。”
“言夏夜!”
厲北城心急如焚,冥冥之中總覺得如果今天遂了言夏夜的心思離婚,兩個人的緣分也就從此斷絕,再沒什么重新開始。
她的耳朵被他吼得嗡嗡作響,心底浮現出荒唐的悲涼。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硬生生的扯開他的手,她活動著發麻手腕,瓷白肌膚上青紫的指痕分外醒目。
厲北城的視線立刻落在她的手腕上,俊朗的面孔呈現出十足的懊惱。
怎么會這樣,明明他只想和她重新開始,想要痛改前非的彌補……卻又一次傷到了她?
“你我走到窮途末路,不是我對不起你,是你對不起我。”
言夏夜施施然整理好袖口,垂手遮掩住手腕處的青紫,淡漠地說:“不是每一句道歉都能換來沒關系,我靠著對你的恨意在牢里撐過暗無天日的五年,你真的認為我還有可能原諒你?”
厲北城深深吸了口氣,心中的懊悔使得他多了幾分冷靜:“我沒想過你能輕易原諒我,時間會證明我的誠意。”
“誠意?”
玩味的勾起唇角,言夏夜定定的注視他,“我知道一些女人愛上男人就昏了頭,只要男人肯放下身段和她重歸于好,連殺父之仇都可以不在乎,但我言夏夜不是那種可憐可悲的女人,永遠不是。”
厲北城目眥盡裂的瞪著她的臉,從牙縫里擠出字句:“你——非要和我離婚不可?”
“當然。”她漫無目的的望向窗外,以一種宿命般的語氣緩緩道:“你就是我的地獄,厲北城。”
心口的痛意瞬間蔓延,血液如冰水一般流淌過四肢百骸。
一下子失去了面對她的勇氣,厲北城失魂落魄的坐回椅子上,視線虛無的注視著眼前的桌面,瞳孔沒有任何焦距。
他想,難道這就是他和言夏夜最終的結局?
他……終于徹底失去她了?
“厲北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言夏夜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言簡意賅的做出最后陳述:“我會凈身出戶,只要拿到離婚證,我就會把沈愛莉想要的懷表交給她,從此一別兩寬,不需要再見了。”
提起沈愛莉這三個字,厲北城的瞳孔閃了閃,想起母親在他面前的嚎啕大哭。
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有著多重身份,以及為人子女所必須的義務和孝道。
“好,好,好——”
一拳砸在冰冷的桌面上,厲北城紅著眼睛抬起頭,深深看了言夏夜最后一眼。
這一次,他干脆利落的推開椅子,轉身走了出去。
言夏夜若有所思的瞧著他的背影,特意晚了兩分鐘離開別墅。
幾輛車子在門口待命,秦老一見她出現,目光上上下下的將她看了個遍,關切的問道:“夏夜,怎么樣?”
“沒事,我們出發吧。”
言夏夜安靜的笑了笑,深秋的清風吹起她的發絲衣角,她抬眸看著天上云卷云舒。
明明是早已看慣的風景,卻突然覺得心曠神怡。
女傭上前給她遞上外套,指著其中一輛貌不驚人的奔馳:“大小姐,這邊請。”
言夏夜穿上外套,打開車門的下一秒驚訝的睜大眼睛。
小云朵縮在自家爹地的懷里正襟危坐,束起軟嫩的食指放在唇邊,對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厲云棠則含笑覷著她,似乎并不認為他出現在車里有什么不對,嗓音低沉磁性的道:“還不上車?”
心里無形中多了幾分暖意。
言夏夜情不自禁的抿了個笑,矮身坐進車子,湊過去在小云朵粉雕玉琢的小臉上親了一下。
“言言!”
眼看著車門關上,小云朵馬上活躍起來,果斷拋棄了自家爹地,紅著小臉抱住言夏夜不放,緊張體貼的問道:“他們說北城哥來了,他有沒有欺負你?不行,我要去給言言報仇!”
“有云朵在,哪有人敢欺負我呀?”抱住小家伙軟軟的身子,言夏夜莞爾,嗓音溫軟的哄著他:“不過接下來我們要去的地方不好玩,你確定要跟著去?”
小云朵想都不想的努力點頭,大眼睛里暈暈的冒出蚊香圈,生怕言夏夜會把他排除在外:“我要去,只要北城哥和言言見面,無論去哪我都要跟著去!”
“謝謝你。”
言夏夜感動的無以言表,抬起眼眸飛快的撩了厲云棠一眼,不大自在的小聲說:“也謝謝你。”
那一眼的風情溫柔動人,悄然收在了厲云棠心底。
男人微微頷首,仔細品味著胸膛中一閃而過的悸動,眼中的墨色越發深沉。
前往民政局的一路上,言夏夜興奮地心緒不寧。
她一邊開開心心的和小云朵討論著學校的趣事,一邊時不時的望向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像是還不能確定長久以來的愿望即將變為現實。
而導致這一切發生的,固然有天時地利的因素,但最大的原因和厲云棠脫不開關系。
倘若不是他親自向厲氏集團施壓,把厲彥澤逼得走投無路,接下來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無論厲云棠這么做的初衷是否和她有關,她都會銘記于心。
旁邊,小云朵從書包里拿出果凍,當做賭注和言夏夜玩石頭剪子布。
連續贏了七次之后,他瞅瞅全都分到自己面前的果凍,挑了個最喜歡的口味撥開,送到言夏夜面前,張張嘴巴示意她:“啊嗚。”
言夏夜回過神,抱歉的對小家伙笑了笑,借著他的小手吃下了那枚果凍。
“言言,你是不是很緊張?”隨手拿了一枚遞給爹地,小云朵的注意力仍然放在言夏夜身上,捧著小臉擔心的瞧著她:“對了,我們要去哪來著?”
他依稀記得那是由三個字組成的詞語,可是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完全搞不明白。
“只是去辦個手續,很快的。”抬手揉了揉小家伙軟軟的發頂,言夏夜不想影響小家伙的心情,故意把離婚說的輕而易舉:“辦完了那個手續以后,我就不用再和厲北城見面,你也不用再替我擔心咯。”
“那個叫民政局的,原來是這么厲害的地方嗎?”
睜大眼睛表示驚訝,這回小云朵也和言夏夜一樣急不可耐,坐立不安的伸著小腦袋去看駕駛室里的司機大叔,軟綿可愛的央求道:“叔叔,你把車子開快一點好不好,民政局對我和言言都很重要!”
司機忍著笑,快速看了眼后視鏡里分外和諧的三道身影,由衷的為言夏夜感到高興。
“是,小少爺。”
經過十幾分鐘焦灼不安的等待,目的地終于近在眼前。
側眸看著街道另一側民政局的側門,言夏夜懸了一路的心落下,暫且把小云朵交給厲云棠照顧。
“言言,加油!”
小云朵隱隱意識到言夏夜是要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乖巧的和她揮手拜拜:“別怕,我和爹地都在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