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恰如其分的響起。
教室內的學生還沉浸在剛剛的課程中不能自拔,一個個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座位上,整個大教室靜的落針可聞。
唯一一個對此毫不留戀的,大概只有厲云棠本人。
他漫不經心的收拾好帶來的教具,施施然對著她眨了下眼睛,渾然不在意這舉動看上去有多么曖昧。
言夏夜面頰微紅,快速收拾好課本,在眾人的注視下追隨著男人離開。
漫步在歐式風格的大學內,厲云棠一只手牽著她,另一只手抄在大衣的口袋里,風淡云輕的問:“感想如何?”
言夏夜心悅誠服的感慨著:“比我想象中厲害多了。”
“為了獎勵你的誠實,請你吃蛋糕。”
大學附帶的咖啡廳內,永遠都是人聲鼎沸,逃課或者下課的學生們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一杯奶茶或者咖啡續命。
“要不然還是算了……”
目瞪口呆的看著幾乎拍到店外的隊列,言夏夜遲疑的停住腳步。
大多數時候,她承認自己不是個特別有耐心的人,再美味的蛋糕也經不起漫長的等待。
厲云棠不置可否的挑眉看她,徑自朝著隊伍的末尾走去,對埋頭刷手機的女聲微微一笑:“同學,請讓一下。”
“啊,抱歉。”那女孩子連忙從門口讓開,抬眼看來的時候驚叫了一聲:“厲,厲教授!”
她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校園網站,頭條就是在講臺前娓娓道來的厲云棠,附帶著他俊美逼人的照片。
她這一嗓子成功引起了無數人注意,很快有迷妹迷弟自發的讓出位置。
“您先請。”
“這個位置讓給您。”
幾次三番謙讓過后,厲云棠帶著言夏夜成功踏入前列。
十分鐘后,言夏夜左手捧著學校餐廳特供的甜品,右手抱著手工現磨的卡布奇諾咖啡,在學生們夾道歡送的熱情中離開了人滿為患的咖啡廳。
沿著林蔭小道繼續向前,言夏夜眼饞的看著造型別致的小蛋糕,卻找不到合適用餐的地方。
又過了幾分鐘,二人來到一處向陽的小山坡。
坡上栽種著幾棵參天大樹,稀稀落落的陽光透過樹枝灑落,金黃的樹葉遍布腳下,踩上去有種軟軟的觸感。
厲云棠拉著她慢慢爬坡,到達頂峰時脫下他的大衣鋪在地面上,背靠著大樹坐下,掌心向上的朝她伸出了手,不容拒絕的低聲道:“過來坐。”
言夏夜啞然的看著地上六位數的大衣,心里想著暴殄天物,還是乖乖地過去坐下。
或許正因為這里沒有安排座椅,導致這里獨成了一小片安靜的天地。
除了言夏夜和厲云棠以外,再無第三個人存在。
最妙的是,坐在這可以居高臨下的看到學生們三兩成群的來來去去,讓人情不自禁的會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
心滿意足的放下小蛋糕,言夏夜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叼著咖啡的吸管,鼓起臉頰吸啊吸。
咖啡的熱度流過四肢百骸,帶給人酣暢舒適的快意。
微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她纖細的身影一動不動,有種遺世而獨立的美麗。
側眸望著言夏夜的神情,厲云棠喝了口咖啡,苦澀的味道讓他想起了她的甜美。
“我之前在這里上課的時候,偶爾會來這坐一坐。”
言夏夜眺望著遠方,聞言笑了笑:“這里是個好地方,夏天的時候應該會更漂亮吧。”
她不會追問過去陪厲云棠坐在這的女人是誰,畫地為牢的遵守著她給自己立下的規矩。
和厲云棠在一起,本來就是朝不保夕的脆弱關系。
與其像個怨婦一般斤斤計較,還不如活在當下,享受今朝更為要緊。
所以,明年夏天這里的景色再好,大概她也無緣得見了吧。
“的確很漂亮。”厲云棠菲薄的唇角揚起,單手托腮的打量著她,語氣玩味的蠱惑道:“你喜歡的話,明年夏天我們再來這里。”
一般情況下,換成別的女人說這樣的話,他自然能明白對方話中的真意。
可是換成言夏夜,他就不得不再三考慮,畢竟她總是不按套路出牌,似乎把為難他當成一種樂趣。
“……”
悄然回眸覷了男人一眼,言夏夜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男人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不相信我?”
言夏夜笑瞇瞇的搖了搖頭,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今天算是約會嗎?”
“沒有鮮花、紅酒、音樂和西餐……”厲云棠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游刃有余的把問題重新拋給她:“這是你希望的約會么?”
“因為我不是什么名媛淑女,這樣的約會大概更適合我吧。”
言夏夜動手拆開小蛋糕的包裝,俏皮的吐了吐舌尖:“只不過未免有些損害厲二爺的威名和風度。”
厲云棠想了想,發現在他的記憶中,似乎從未和某個女人像這樣相處。
他的習慣是大手筆的送出珠寶跑車,在頂級餐廳里相對而坐,體面優雅的針砭時事,與其說是約會,倒不如說是生意場上必須的應酬。
“當然啦,我也不討厭紅酒和鮮花,下次還是按照你喜歡的風格就好。”
看著厲云棠沉吟不語,言夏夜的心情有些微妙。
她想,他們可能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
對于她來說,山珍海味可以,路邊的大排檔也有它的自在,不過這顯然不符合厲云棠的身份。
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比起以往所去的種種一擲千金的高檔場所,她更喜歡像兩個窮學生一樣逛著校園,花一點錢買兩杯咖啡,偶爾目光接觸的瞬間相視而笑,別有種難以言喻的溫馨。
片刻的沉寂過后,四周只剩下風吹落葉的嘩嘩聲。
言夏夜有點慌了,抬眸偷看男人英俊的側臉。
難道是她剛剛的說法太小家子氣,讓他不開心了?
也對,他帶她去的場所全都高大上的富有品味,正說明他對她的尊重。
但她貌似忘記了這份心意,只管按照自己的喜好評價,未免顯得任性又不公平。
正當言夏夜絞盡腦汁的想要說些什么來打破僵局,男人低沉優雅的嗓音從身邊傳來。
“夏夜。”
“嗯?”
厲云棠漆黑的瞳孔倒映著她忐忑不安的小臉,抬手親昵的勾了下她尖翹的鼻尖,慢條斯理地道:“你喜歡什么卻不告訴我,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言夏夜困惑的眨了眨眼睛,緊接著就聽厲云棠繼續道:“下次約會的地點由你選擇,好不好?”
她怔住,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癢癢的令她開不了口。
這……真是太糟糕了。
她無數次警告自己不要癡心妄想,他卻絲毫不在意她的自我斗爭,暗示這段關系或許真的能夠地久天長。
但是,這怎么可能?
無論他的話是真是假,她并沒有自欺欺人的自信。
啞口無言的沉默良久,她試探著想說些什么,手機鈴聲恰到好處的響起。
言夏夜立刻把要說的話重新吞回去,連來電顯示都來不及看,匆匆接起:“您好?”
“大小姐,您現在方便說話嗎?”
她覷了老神在在的厲云棠一眼,“方便,您說。”
“是這樣的,您那天和老先生起了點沖突,不辭而別的離開家里,老先生這兩天都沒有睡好,不小心著涼得了重感冒。”
言夏夜的神情馬上緊張起來:“很嚴重么?需不需要去醫院?”
“倒是沒有那么嚴重,只是老先生上了年紀,身體又一直不太好……”管家猶豫著拖長了音調,難以啟齒般低聲道:“大小姐,我覺得老先生已經后悔他那天的態度,這兩天也一直在反省,您能不能回來給他個臺階下?”
實在很難把秦老和反省這兩個字扯在一起,言夏夜幾乎立刻意識到,這個電話很有可能是秦老吩咐管家打來的。
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她認命的答應下來:“好,我馬上回去。”
“多謝大小姐體諒,我們在家里等您。”
掛斷電話,言夏夜依依不舍的看了看四周的風景,站起身露出一抹苦笑:“幫我和小云朵說對不起,改天再給他做好吃的。”
“不做也沒關系,那小子的體重快要超標了。”
跟著她一同起身,厲云棠俯身撿起地上的大衣,仿佛已經忘記了片刻前的話題,“我送你回去。”
“這次還是我自己回去吧。”搖搖頭拒絕了男人的護送,言夏夜心事重重的垂下眼眸,輕軟溫存的說:“有些事遲早都需要我自己面對,否則我豈不是一直在你之下?”
這么久以來,他對她恩有重報,處處都將她保護的很好。
可是她不能永遠依附著他生活,上一次這樣做的結果,至今還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噩夢。
厲云棠居高臨下的垂眸睨著她如畫的眉眼,半晌低笑道:“……好,就當做是你的社會實踐課,要是有解決不了的難題,隨時打給我。”
無論過去還是未來,他從未想過折斷她的羽翼,將她圈養成籠中的金絲雀。
哪怕,他其實可以讓她別無選擇,永遠留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