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
言夏夜欲言又止,她有太多的話想和小家伙說,卻又似乎沒有暢所欲言的資格。
“言言,我明白,我都明白。”小云朵唇紅齒白的笑了一下,臉頰浮起兩個好看的梨渦。
他抬起小手摸了摸言夏夜的臉頰,那張和厲云棠酷似的小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符的淡淡憂傷。
言夏夜望著他,心口悶的生疼,仿佛望見了另一個年幼、心軟的厲云棠。
面對如此脆弱又努力堅強的小云朵,她悄悄組織了半天的措辭,還是想不到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話,只能輕輕握住他的小手,認認真真的凝視著他澄澈分明的眼睛,柔聲道:“不管發生什么,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這句話不僅僅是安慰,更是承諾。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等同于她背叛了那天在酒店套房里,親口答應了厲云棠的另一個承諾。
她自己都解釋不清這是為什么,她只是本能的不想被小云朵討厭,為此她可以不計代價。
“言言……”
云朵大大的眼睛里涌上淚花兒,軟軟的身體撲進言夏夜懷里。
可愛的小鼻尖嗅著她身上甜甜的香氣,他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動物似得,安安靜靜的趴在言夏夜的肩頭,一反常態的沉默不語。
摟著懷里小小的身體,言夏夜清楚意識到那個女人的出現對小家伙來說意味著什么。
而小云朵又這么心軟善良,再這么下去,沒準哪天真的會被對方拐走也說不定。
輕拍著小家伙纖細的背,她的指尖摩挲著小家伙身上奶白色的薄毛衣,想要盡可能給他溫暖,趕走他內心的傷懷和憂慮。
不知不覺中,小家伙嫩嫩的小臉伏在她的肩頭,小小的呼吸聲漸漸變得均勻。
小心翼翼的側眸看了看他淺皺著眉頭的睡顏,言夏夜心疼的把他抱到床上,俯身脫下他精致的小鞋子,再慢慢替他蓋好被子。
站在床邊凝視著小家伙夢里還不安穩的小臉,言夏夜一顆心跟著揪起,頗有種想為他做些什么,卻又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顯而易見,這件事非常嚴重。
嚴重到她應該立刻打個電話給燕九,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踩著腳下毛茸茸的地毯退出房間,她拿著手機準備到走廊上打個電話。
結果還沒來得及撥通號碼,就見女傭神色復雜的走過來,低聲匯報道:“大小姐,厲家的少爺來了。”
言夏夜的心思還沉浸在小云朵身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誰?”
“厲北城。”
女傭略顯尷尬的垂下眼眸:“他正在樓下等您,和老先生一起。”
不久前,女傭們剛剛還八卦過的——某個相親故事中的男主角,不請自來的出現在了秦家。
再度聽到這個令她煩躁不堪的名字,言夏夜的額角頓時抽痛。
怪不得她沒在機場看到厲北城的身影,還以為他終于死心和她重歸于好,認清他們兩個之間相看生厭的敵對關系,沒想到他又玩了這么一手,跑來秦家讓她難堪。
“大小姐,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是您再不下去的話,我怕大少爺他……”
要說秦家有誰迫不及待想看言夏夜的熱鬧,自然非秦景一莫屬。
言夏夜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離開前吩咐女傭替她照看云朵,等小家伙醒了第一時間通知她。
……
與此同時,秦家別墅富麗堂皇的大廳內。
作為言夏夜法律意義上的丈夫,再加上厲家少爺的身份,厲北城即便沒能享受到姑爺的待遇,還是被傭人當成貴賓對待,面前的茶幾上不一會兒擺滿了各種精致茶點。
“秦爺,我和父親都久聞您的大名,可惜一直沒有機會過來拜訪,小小禮物不成敬意。”彬彬有禮的把事先準備好的見面禮朝著秦老的方向推了推,厲北城薄唇含笑地道:“今天為了見言夏夜,我也只好厚著臉皮不請自來了。”
“謝謝,你有心了。”
敷衍著微微頷首,秦老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對面的年輕人。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厲北城。
以往,生怕觸及到言夏夜的傷心事,他不曾具體詢問過她,她和厲北城之間都發生過什么。
只是網上有一段時間捕風捉影的新聞數不勝數,樁樁件件都在訴說厲北城的薄情和自私,更何況言夏夜入獄五年是無可否認的事實,足以證明她在厲家過的不好,甚至可以說非常辛苦。
但是光從外表上看,這男人無疑是個走出去會引得小姑娘臉紅心跳的美男子,行為做派都算得上紳士有禮,完全看不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過去都是我鬼迷心竅,害言夏夜受了很多苦,您不喜歡我是正常的。”
厲北城擺足了負荊請罪的架勢,絲毫不受秦老的冷淡影響,俊朗的臉上除了誠懇沒什么多余的表情,嗓音低啞的道:“但言夏夜畢竟是我的妻子,我已經知道自己錯的多么離譜,來這的目的也是想懇請您,看在我誠心悔過的份上,替我在她面前說幾句好話。”
對于往日驕傲自大的厲北城而言,這樣的姿態絕對算是低到塵埃里了。
以至于言夏夜從樓梯上走下來,恰巧聽到他話尾的最后幾個字,都忍不住肉麻的打了個冷顫,恨不得馬上轉身回去算了。
然而秦老卻搶先發現站在樓梯上進退兩難的她,招手喚她過去:“夏夜,先別急著走,過來聽聽他想說些什么,之后再決定要怎么做。”
“……”
言夏夜心頭浮上一層陰霾,機械的邁開腳步,一聲不吭的坐在厲北城的對面。
情感上,她不想再和厲北城見面聊天,也受不了二人在經歷過去種種刻骨銘心的仇恨之后,還要忍氣吞聲的保持冷靜,像這般風平浪靜的相處。
理智上,卻明白秦老說的沒錯。
有時候,越是想要快刀斬亂麻的結束,就越要勇敢面對,回避只會無限延長這個過程。
“夏夜,好久不見。”
從言夏夜身影出現的一瞬間,厲北城的眼中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專注的連長輩都顧不得了。
近來,他明顯感覺到沈愛莉對他施加的壓力,換了各種辦法和手段,目的全是逼著他和言夏夜離婚。
他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到母親的賣力和言夏夜脫不開關系。
換而言之,她寧愿去求助她討厭的人,也要盡快和他辦完最后的手續。
這個認知讓他不可遏制的動了怒,正如言夏夜清楚他的本性,他對言夏夜亦然。
正因為他清楚她有多么倔強和固執,一想到她為了離婚而無所不用其極,心頭蔓延的怒火滔天,燒的他雙眼赤紅,恨不得直接殺到京城,用強迫也好,綁架也罷,不擇手段也要把她帶回身邊。
可是,在那之后呢?
想到這里,厲北城的怒火猶如兜頭被人澆了一盆冰水,冰碴兒混著冷風鉆進他的心底,冷的他茫然無措,像是任性的孩子離家出走,終于想要回頭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家早已不存在了……
“厲北城,喂,厲北城?”
眼見著男人盯著她看的目不轉睛,言夏夜沒好氣的叫他回神。
她不知道這一幕在外人看來是不是美好溫馨,感覺上類似于被命中的災星盯住,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抗議,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
“嗯?”男人猛地驚醒,眉眼間的茫然在剎那間消失殆盡,挑起唇角露出他最為迷人的笑容,溫柔親昵地問:“叫我做什么?”
言夏夜無言以對,冷靜的近乎漠然:“你正常一點,好不好?”
她以為厲北城會因為她的不給面子而動怒,卻不料對方笑容不改的點點頭:“好,你說什么都好。”
既然對方打定主意不正常,言夏夜只好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公事公辦的問:“你是來送離婚協議書的?”
目前為止,這是她見他的唯一目的和全部意義。
“不,你知道的,我不同意和你離婚。”
厲北城果決的斬斷她的希冀,烏黑的眼瞳明滅一閃,規規矩矩的對著秦老道:“秦爺,我想和夏夜單獨聊聊。”
秦老聞言,探尋的看了言夏夜一眼,之后冷聲道:“只能在這里,我不允許你把我的女兒帶出秦家。”
厲北城深知秦老很不待見他,立刻裝出好青年的樣子乖巧應下。
秦老拄著拐杖起身,拍了拍言夏夜的肩頭,暫時把大廳留給了這二人獨處。
被長輩照顧保護的感覺是久違的溫暖,令言夏夜煩躁的心情好轉些許,緋色的唇角浮起一絲令人安心的淺笑。
秦老離開后的三五分鐘,厲北城始終注視著她的臉蛋發呆,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
“所以,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所剩無幾的耐心瀕臨耗盡,言夏夜不得已主動開腔:“沒事的話就哪來的回哪去,以后要不是來送離婚協議書,我不想在這見到你。”
厲北城但笑不語,眼眸一暗。
身為秦家大小姐,看秦老對她的寵愛程度,就知道她眼下的身份今非昔比,他很難再用強權逼她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