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是要慢慢培養的，這一點我們這些老家伙比你們年輕人更清楚。”

徐老爺子意味深長的望著言夏夜，他自己都沒想到，通過這件事，真相如何暫且不提，他倒是察覺出了言夏夜品性方面的優點和長處。

毫無疑問，她在這樣的年紀就能在他面前做到從容不迫，怎么說都是難得一見的勇氣，僅憑這一點，也很適合成為他們徐家的長孫媳婦。

“也許您說得對。”十分意外徐老爺子仍然同意她和徐江川來往，言夏夜稍顯謙遜的低下頭，順著老人家的意思說：“正好徐先生接下來會在江海停留一段時間，既然您不介意，我會繼續和他保持往來。”

“很好，那就這么說定了。”

徐老爺子笑逐顏開的摸了摸胡子，看得出很滿意言夏夜的識趣，“很晚了，辛苦你特意來徐家一趟，一會兒讓江川送你回去。”

言夏夜笑著搖搖頭：“沒關系，我會自己叫車回去，要是徐爺爺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老者擺了擺手，神態和語氣都比之前好了不止一倍：“去吧。”

離開書房，言夏夜回手關上房門，抬手隔著胸膛撫了撫砰砰亂跳的小心臟。

在見到今天的徐老爺子前，她還以為自己的親生父親已經算是很有威嚴的，現在才知道一山還有一山高。

“言小姐，和爺爺談的怎么樣？”

徐江川估摸著時間差不多，走過來時正好見到她驚魂未定的拍著胸口，眼中不由的多了些笑意。

璀璨溫暖的光線下，他俊朗的面孔看上去分外儒雅，十分體貼的問：“爺爺他是不是說了什么不好聽的，嚇到了你？”

言夏夜有點恍惚地抬眸看他，笑容中隱含著些許復雜：“沒有，徐爺爺同意我先回江海，關于尹沫的事容后再說。”

即便是面對徐江川，她仍是保守了關于尹沫的秘密。

畢竟那件事直到目前為止，還僅僅是她的猜測。

沒有得到證實之前，事關尹沫和徐子旭的名譽，她不會隨便亂說。

“做的好。”徐江川略顯愕然的睜大了狹長的眼睛，視線在言夏夜身后的房門上停頓一瞬，真心誠意的夸獎她：“換做是我，恐怕也不能比你做的更好。”

“哪有，只是徐爺爺大人大量，不和我這個小輩一般見識而已。”繼續著她謙虛低調的一貫作風，言夏夜恢復了些力氣，向前走了一步，嗓音溫軟地開口告別：“我要回去了，晚安，徐先生，謝謝你剛才保護了我。”

“我送你？”徐江川下意識的開口，隨即又覺得略顯唐突：“要是你感覺不方便，讓家里的司機送你也是一樣的。”

“我已經叫了車，這么晚麻煩別人不太好。”

舉起手里的手機示意，言夏夜很平靜的道了聲再見，在女傭的引領下不疾不徐的走出了徐家。

身后，徐江川長身玉立的佇立原地，唇角含笑的凝望著她的背影，眼底難得多了幾分興趣和探究。

下一秒，書房的門被人從內推開。

他向一旁退開一步，畢恭畢敬地道：“爺爺。”

“嗯。”老者渾濁的瞳孔盯著徐江川不放，敏銳的捕捉到他眼底還未消散的細碎情緒，突然咧嘴笑了起來：“你也認為那小丫頭不錯？”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確有成為徐家少夫人的資質。”

“噢？真巧，老頭子我也這么認為，這幾天你母親偶爾在我面前提起她，看來咱們三個意見一致。”

徐老爺子說到這，玩味的拍了拍徐江川的肩膀，意味深長地道：“可惜人家小姑娘沒能對你一見鐘情，好在來日方長，只要你愿意，總會有機會打動她的芳心。”

“不急，我還要再看看……”徐江川抿唇一笑，在長輩面前難得多了點大男孩般的羞澀：“還要再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心里是不是早已有了他人？

……

徐家氣派恢弘的雕花大門外，言夏夜淺笑著告別女傭。

孤身一人漫步在深秋寂靜的街頭，她沒有急著叫車，慢悠悠的逛著。

腦海中有關今天的記憶如同電影般回放，最終定格在了厲云棠身上。

她猜不透男人出現在徐家究竟是不是巧合，也猜不透他對徐安然是什么心思，同時還暗戳戳的在意著他臨走前駐足側眸，看向尹沫的那一眼。

按照他和尹沫過去的交情，他關心對方，大概是理所當然的事。

所以，他會不會和徐家一樣，懷疑是她故意推倒尹沫，想要借機出氣？

想到這里，言夏夜懊惱煩躁的踢開一顆滾落到腳邊的小石子，心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她可以那樣對徐老爺子解釋，難道也要同樣對厲云棠解釋一遍？

無憑無據的前提下，他……真的會相信她說的話么？

心事重重的停下腳步，她有些拿不準要不要就這么回酒店找他。

可是除了酒店以外，她似乎是無處可去了。

就在她輾轉反側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一輛黑色的轎車融入夜色，悄然在她身邊停泊。

借著路燈昏黃的光芒，她謹慎的看向那輛來歷不明的車，馬上想到報紙上若干女子獨走夜路、不幸失蹤的新聞，心跳微微亂了節拍。

不等她再想些有的沒的，黑色的車窗在她眼前慢慢降下，露出男人俊美無儔的側顏。

開口是低沉磁性的嗓音：“上車。”

他……怎么沒走？

心虛的垂下眼眸，言夏夜自覺地去后座待著，這樣就算被他質問什么，也不會有四目相對的尷尬。

幾分鐘后，或許是氣氛實在微妙，她的屁股不安分的在真皮座椅上挪了挪。

抬眸覷了覷男人挺拔的背影，她發現對方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好像并沒有發動車子的意思。

“那個……”試探著開了口，她小聲說：“我知道你肯定有話問我，可不可以先回酒店再說？”

整整一天的時間，她從昨夜開始就疲倦不堪，又被逼無奈的跑來跑去。

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都早已透支，只想回到床上蒙頭大睡。

不過在那之前，她顯然還得先把前面喜怒難測的大爺哄好，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嗯？”后視鏡里，男人狹長漆黑的瞳孔似笑非笑的瞥著她，伸手拍了拍副駕駛的座位，貌似深情地道：“夏夜，過來。”

言夏夜心里有鬼，當即嚇得打了個冷顫，又敵不過男人深如沉淵的氣勢。

不情不愿的挪到副駕駛的位置，她自己動手綁上安全帶，很乖的問：“這回可以走了么？”

說話時，她幾乎不敢去看厲云棠的身影。

眼角的余光窺見他身上的衣服和宴會時有所不同，換了一件不薄不厚的黑色大衣，襯的他整個人俊美而又年輕。

暗自揣測著這身衣服是不是為了徐安然換的，言夏夜抿了抿唇，突然覺得這件衣服似乎也沒有那么好看了。

厲云棠勾了勾唇角，修長的手指輕輕在方向盤上敲打，傳出節奏性的窸窣聲響，風淡云輕地道：“走之前，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真不知道尹沫懷了身孕。”言夏夜輕嘆口氣，渾身無力的縮進座椅里，盡可能的讓語氣真誠一些：“我承認我和尹沫關系不好，但是還沒差到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起碼我從沒想過要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傷害她……”

“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厲云棠淡淡的截斷了她的話，深邃的黑眸鎖緊了她：“你的手機在哪？”

“放在……哎？”

仰起小臉對上男人的視線，言夏夜幾乎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一臉困惑地小聲說：“放在酒店房間里，這很重要嗎？”

厲云棠狹長的眼眸瞇了瞇，眼底滿是高深莫測的危險，不疾不徐的反問她：“我想找你的時候卻聯絡不到，你覺得這不重要？”

“好吧，聽起來好像有那么一點點重要。”

勉為其難的認同了男人的問話，言夏夜支支吾吾地嘀咕：“我又不是小云朵，又不會走丟……等等，你找我做什么？”

她還記得，當時她和紀良辰謊稱手機沒電，隨便把手機關機丟在床上，大約是下午四五點。

之后她和徐江川出門，找了個他相熟的形象設計師編了頭發，又用掉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再然后直接趕去宴會，在那里見到了厲云棠和徐安然。

也就是說，他打給她的時間，恰好在那一兩個小時之間。

心里隱隱有了些猜測，言夏夜心跳加速，悄然朝著厲云棠放出目光，五味雜陳的等著他的回答。

“今晚的宴會，我以為你會是我的女伴。”厲云棠挑了挑好看的眉頭，聲音優雅的聽不出苛責的意味，卻令言夏夜寒毛直豎：“現在，徐江川比我更讓你心動了么，夏夜？”

“沒有，怎么會！”

話一出口，言夏夜郁悶的咬住下唇，心知她又中了厲云棠的圈套。

這否認乍一聽上去……就像是間接承認了她對厲云棠心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