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該怎么辦,需要我搭最近一班飛機回江海嗎?”
可以想象得到秦老知曉此事會承受多么巨大的打擊,言夏夜心慌意亂的抿緊了唇。
緊張無措之際,她無意識的反手握住了厲云棠,細白的掌心滲出薄薄的汗水。
她沒必要同情日常作死的秦景一,卻很擔(dān)心萬一秦老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恐怕她這一生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那倒是不必,如果您想征求我的意見,我建議您打一通電話給老先生比較好,最好不要透露您已經(jīng)知曉了這件事,盡量說些在京城的見聞討他開心……對了,徐家的事情您處理的怎么樣?這是老先生近幾日很關(guān)注的問題。”
“徐家……”言夏夜哭笑不得,實際上徐家上下對她的印象貌似都很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太不錯了,以至于她都沒辦法直接開口拒絕徐江川。
“對,徐家。”管家鄭重地重復(fù)了一遍,“也許老先生怕您壓力太大,在您離開江海前沒有和您說清楚,實際上徐家有意來江海發(fā)展事業(yè),涉及到的領(lǐng)域和秦家脫不開關(guān)系,這也是老先生如此在意徐家看法的原因之一。”
“好,我明白了。”
清楚此刻不是她任性的時候,言夏夜掛了電話。
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她抬眸對上厲云棠深不見底的眸光,頗為心虛地小聲說:“秦景一出了意外,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接回秦家。”
“嗯。”
“他傷的比我想象中還要嚴(yán)重,我知道白菡萏的父親很生他的氣,但還是沒想到他會做到那種程度……”
“比如?”
這回輪到言夏夜難以啟齒,低垂著眉眼好不容易擠出幾個字:“醫(yī)生說,他不能再做父親了。”
同樣身為男人,厲云棠眉眼輕挑,瞬間了解她的言下之意。
“那不是正好。”收攏手指包裹住她秀氣的小手,男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他再那樣繼續(xù)下去,遲早會給秦家惹上惹不起的麻煩,現(xiàn)在的下場總比某天下落不明要好得多,你這算是間接救了他一條小命,不用感到任何內(nèi)疚。”
“那天,白菡萏的父親和我說,秦景一過去曾經(jīng)對守規(guī)矩的好女孩用強,雖然最后都由秦老出面擺平,依舊有兩個女孩子忍受不了屈辱,選擇自盡身亡。”喃喃的復(fù)述起那天的全部經(jīng)過,言夏夜還是頭一次做這種游走在道德邊緣的選擇,內(nèi)心的不安快要將她整個吞噬。
好在,此刻陪在她身邊的不是別人,而是她唯一可以放縱自己去依賴仰慕著的男人——厲云棠。
起身坐到言夏夜身邊,厲云棠伸手?jǐn)堊∷p輕顫抖的肩膀。
名為憐惜的情緒悄然滋生,不經(jīng)意間,他開口時的嗓音遠比平日更加溫柔:“夏夜,你后悔了么?”
聽著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言夏夜驚慌的心跳慢慢平穩(wěn)了些許。
關(guān)于秦景一,她真的很難給出厭惡以外的反應(yīng),畢竟那個時候,她和秦景一彼此還不知曉互為兄妹這件事,若不是厲云棠及時趕到,恐怕連她也會步上其他女人的后塵。
不敢去想如果事情真的發(fā)生會怎么樣,后怕的心情牢牢攥住了她的心臟,也更加令她可以體會到那些被秦景一糟蹋了的女孩子的心境,膽怯、恐懼、憤怒、不甘……
“假如只是對于秦景一,我談不上后悔與否,因為他就是那樣無法無天的混蛋,這一點是我親身領(lǐng)教過的。”
雪白的額頭抵著男人肌理分明的胸膛,言夏夜心情沉重的吸了口氣,“是我太笨了嗎?我怎么會沒意識到,秦景一的受傷會惡化秦老的病情。”
“或許是因為你潛意識里覺得,像秦景一那樣的混蛋,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為他傷心。”
言簡意賅的給出答案,厲云棠不動聲色的開導(dǎo)著她:“夏夜,正因為秦老是你失散多年的父親,你才會覺得于心不忍。可是從外人的角度來看,秦景一這么多年作惡多端的行徑和秦老的縱容脫不開關(guān)系,慣子如殺子,倘若秦老真的足夠聰明,他早該想到會有今天。”
言夏夜苦笑著牽了牽唇角,伏在他肩頭輕嘆口氣:“……你說得對。”
“所以,你只需要給秦老打個電話,匯報一下你這幾天在京城的作為,別的不需要多說什么。”抬手撫摸著她柔軟的發(fā)絲,厲云棠幽深的視線自上而下的籠罩著她,把她最細微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看在你這么緊張秦老的份上,我特別允許你講一講徐江川對你的好感,記得別太過火,免得我秦家女婿的地位岌岌可危。”
言夏夜默了默,隨后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強迫自己離開男人溫暖舒適的懷抱,她仰起小臉頗為遺憾的道歉:“對不起,難得你有時間出來玩,我卻掃了興。”
“能及時安慰到你,我倒是不覺得掃興。”側(cè)眸看著摩天輪緩緩?fù)W。瑓栐铺娜粲兴嫉墓戳斯创剑骸案螞r最該做的事情已經(jīng)做過,不是么?”
言夏夜一時沒能領(lǐng)會男人話里的意思,直到他修長的指尖若有似無的蹭過她的唇瓣。
恍然大悟的咬著下唇,她心底略微一顫。
這次,她沒再像過去那般顧左右而言他,只是抬起小臉,眉眼彎彎的朝著男人笑了一笑。
她是真的很感謝他,于是言語反倒顯得蒼白。
幸好,以她和他之間的默契,有些話早已不必訴諸于口。
厲云棠漆黑的眼瞳倒映著她明艷動人的神色,忽然覺得嗓子有些干澀。
伸手扶著她下了摩天輪,他找了布置在游樂園內(nèi)的一家咖啡廳坐下,點了些言夏夜可能喜歡的飲料和點心,示意她慢慢考慮怎么和秦老聯(lián)絡(luò),不用著急。
心領(lǐng)神會的點了點頭,言夏夜握著手機離開咖啡廳,選了個人煙稀少的角落站定。
心里默默的打了幾回腹稿,她鼓起勇氣撥通秦老的私人電話,按部就班的匯報進程:“目前來看,徐爺爺對我還算滿意,關(guān)于秦家,他說了既往不咎,您可以不用擔(dān)心了。”
“很好,你和云棠可以留在那玩幾天,玩夠了再回來不遲。”秦老蒼老的聲線透著疲憊,考慮到言夏夜和秦景一彼此看不順眼的關(guān)系,他暫時不敢讓言夏夜直接回到江海。
否則以秦景一眼下的精神狀態(tài),一哭二鬧三上吊,沒什么是他做不出來的。
“嗯,我也覺得京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正擔(dān)心沒時間一一打卡呢。”善解人意的給出秦老想要的回答,言夏夜短暫的頓了頓,猶豫著輕聲問:“您的身體這幾天還好么?”
“還是老樣子,你放心,撐得住。”秦老不疑有他,總算從言夏夜這里得到了一點安慰:“你呢?聽說京城的溫度比江海低了不少,雖說有云棠在身邊照顧你,你還是要當(dāng)心身體,知道了么?”
“嗯,謝謝……爸。”
說出最后一個字,言夏夜臉蛋一陣發(fā)燙,隨之而來的卻是心底的釋然和解脫。
也許真的是天性使然,她向來不喜歡欠人什么,但秦老對她的照顧有目共睹,她卻一直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肯稱呼對方,想來還是她不夠堅強。
然而厲云棠的陪伴令她生出了無數(shù)的勇氣,假如她的稱呼能讓秦老感到一絲絲安慰,不再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秦景一的不幸上,那么她也算是盡了一個女兒最起碼的孝道。
“好,好,好孩子。”手機那邊,縱橫江海大半輩子的秦老眼中有淚,一連道了幾個好字。
這還是他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他已經(jīng)是個多愁善感,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
言夏夜同樣難免動容,只是她習(xí)慣在大多數(shù)人面前掩飾情緒,嗓音溫軟地道:“那就這樣,您有空多休息,我會盡量和徐家處好關(guān)系,過幾天回去江海幫您。”
掛斷電話,言夏夜全身虛脫的倚靠著冰涼的墻面,覺得自己簡直耗費了這一整天的體力。
她的心中并非沒有感情,卻向來羞于把感情宣之于口,導(dǎo)致短短幾句話就用光了她的全部精力。
拍了拍砰砰亂跳的胸口,言夏夜好不容易卸下心防,又知道秦老平安無事,前所未有的心情高漲。
獨自整理好情緒,她邁著輕快的步伐回到咖啡廳,在人來人往中尋找著厲云棠的蹤影。
這并沒有花費她很長時間,因為咖啡廳里大大小小數(shù)十個座位,只有一個四面八方都圍滿了妙齡女孩。
頗為頭痛的眨了眨眼睛,言夏夜做好披荊斬棘的心理準(zhǔn)備,走得近了就聽見那些女孩們爭相恐后的自我推銷。
“小哥哥,你是哪家公司還沒出道的藝人?可以提前給我簽個名嗎?”
“一般的藝人恐怕穿不起這個牌子的衣服吧,小哥哥你在哪里工作?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嗎?”
“讓開讓開,明明是我先來的,應(yīng)征女友也應(yīng)該是我第一個才對!”
“不好意思,各位。”莫名其妙的被女孩子團團圍住,厲云棠淡淡的掃視過人群,起身探手拉過身處外圍擠不進來的言夏夜,一本正經(jīng)的介紹:“這是我女朋友,請不要和我隨便搭話,她吃起醋來會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