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侍者畢恭畢敬的送來了他們的點餐。
歐式風格的桌子上,琉璃燭臺搖曳著光影,殷紅的玫瑰在花瓶中斜斜的探出頭來,氣氛浪漫的無與倫比。
食物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卻誰都沒用先動筷子的興致。
侍者抱著銀盤看向這四位貴客,“請問幾位需要樂隊的即興演奏嗎?”
一般情況下,舍得定這種天價晚餐的,除了頂級富豪以外,大多數是為了和女友求婚,留下一擲千金的美好回憶。
而眼下這四位的神色各異,氛圍冷場的讓人尷尬不已,怎么看都不像是求婚的場面,不過他還是決定姑且問問看:“今晚的樂隊是來自……”
“好了,廢話少說!”
徐安然賭氣的蹙了下眉頭,精致的小臉蒙上一層不悅。
她正使出全身解數和厲云棠搭話,然而后者明明知道她是徐家最受寵的小孫女,態度卻與眾不同的疏離冷淡。
雖然不至于讓她一個人自說自話的冷場,偶爾答復的話語也恰到好處的可以讓她繼續說下去,但是身為上流社會的寵兒,她怎么可能察覺不到男人的漫不經心?
“抱歉。”侍者早就看出這個小姑奶奶不好惹,當即鞠了個躬急忙走人,速度快的好像后面有鬼在追。
言夏夜頗為同情的望了望侍者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專心致志吃醋的男人,無話可說的拿起筷子,準備吃飯。
她不動還好,一動之下,頓時成為了飯桌上唯一的焦點。
孫子清沒想到她竟然這樣沉得住氣,當即開始懷疑她和厲云棠到底是什么關系。
徐安然則是沒想到言夏夜竟然敢在她動筷之前動筷,立即狠狠懷疑了言夏夜的教養和出身,同時微妙的意識到這女人會和厲云棠單獨在這很有情調的場所吃飯,莫非二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
唯有厲云棠看了眼言夏夜手邊盛著葡萄酒的高腳杯,動手把屬于他的一杯清水推了過去,低沉的嗓音掩飾不住顯而易見的關心:“時間很晚了,喝的太多明早會頭痛。”
言夏夜夾了個蝦仁咬了一口,抬眼覷了男人一眼,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她沒覺得自己是在和厲云棠鬧別扭,只是突然心累,懶得說話罷了。
可是這愛答不理的態度落在其他兩個人眼里,頓時分析出了不同的含義。
“喂,你怎么回事,厲云棠好心好意的關照你,你這反應是不是有點不識抬舉?”
徐安然很生氣,性格又是眼里不揉沙子的驕傲,當下一臉不爽的朝著言夏夜看去。
她過往從沒在京城的名媛圈子見過言夏夜,既然如此,對方的出身肯定比不過她,再加上這目中無人的教養,說不準是哪來的野丫頭,用什么下三濫的辦法迷住了厲云棠的心竅。
“安然,這是言小姐和厲先生之間的事,他們二人交情好,自然不用遵守那些虛禮。”孫子清早料到徐安然會當場發怒,這會兒心情大好的安慰著她,語帶暗示地道:“本來就是我們不對,擅自打擾了人家的約會……”
“約會?”徐安然粉唇緊抿,仿佛很受打擊一樣轉頭看向厲云棠,白皙的小手徑自指向兀自吃飯的言夏夜,迫不及待的求證道:“我不相信,這么粗鄙的女人有哪點比得上我,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女朋友?”
孫子清抱歉的覷了言夏夜一眼,很不贊同徐安然出口傷人的評價,皺眉輕聲道:“安然,這是在外面,你要注意分寸。”
“什么分寸不分寸,我只是問她和厲云棠的關系,又沒有傷害到任何人?”徐安然正在氣頭上,哪里聽得進去孫子清的勸告,一意孤行的盯著厲云棠不放:“說啊,她和你到底是什么關系?是你的床伴、女朋友、還是……未婚妻?”
聽到最后三個字,言夏夜持著筷子的手頓了頓。
多年的監獄生涯徹底損壞了她的健康和胃口,所以她的吃相永遠文靜斯文,無論是面對獄友、管教、還是咄咄逼人的徐大小姐,都能做到一視同仁。
桌子對面,厲云棠挑了挑眉。
他知道徐安然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他的周身,漆黑的瞳孔中卻只存在著屬于言夏夜的纖細身影,淡淡的道:“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這個答案令孫子清扼腕嘆息,略帶希冀的偷偷看向言夏夜,指望著她能當場站起身反駁厲云棠是個偽君子,為了討得徐家孫女的歡心,就對她這個正牌女友始亂終棄。
可惜,言夏夜恍若未聞,依舊安安靜靜的吃著飯,清美的側顏溫婉干凈,并沒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嫉妒或者恨意。
于是,徐安然放下心來,不自覺的想要微笑。
只是那抹笑靨還沒來得及完全綻放,耳邊再次想起了男人清冷淡漠的聲音,“徐小姐,你也同樣不是。”
此言一出,不只是孫子清愕然無語,連低頭吃飯的言夏夜都怔了一怔,不明白厲云棠這么直白和徐安然劃清界限的目的。
畢竟她和他特意前往京城,為的就是取得徐家的諒解,幸運的是一切都很順利,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來看,甚至包括了厲云棠得到徐安然的青睞在內。
這世上沒有哪個男人會不喜歡背景雄厚、貌美如花、還很愛他的女人,除非他的心里早就另有所愛,否則光是物質上的誘惑,就已經令人難以抗拒。
所以,厲云棠拒絕徐安然本身就算得上不可思議,何況還拒絕的這么干脆,若是徐安然丟了面子懷恨在心,接下來的發展很可能會不可收拾。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厲云棠還云淡風輕的拿起桌子上的銀制小壺,親手給言夏夜的杯子添滿了水,舉止體貼的旁若無人,“吃飽了?”
言夏夜放下筷子,默默的點了點頭,只覺得來自徐安然的瞪視快要把她戳成篩子。
假如可以解釋的話,她真是躺著也中槍,完全無辜的好不好?
她才不會自戀到認為厲云棠拒絕徐安然是因為她,充其量不過是拿她當擋箭牌而已,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厲云棠自己知曉。
“你真覺得她比我好?”
徐安然咬了咬牙,簡直要懷疑厲云棠是鬼迷心竅。
她一向眼高于頂,活了二十幾年向來順風順水,想不到難得對某個男人生出了志在必得的心思,第一次就栽倒在厲云棠手里。
“你怎么會這么問?”俊美的男人若有似無的勾起唇角,不疾不徐的把問題重新拋回給她,玩弄人心的樣子優雅溫存,任是無情也動人。
徐安然深藏的勝負心一下子被勾了起來,她最后瞪了言夏夜一眼,細白的小手啪的一聲拍在桌面上,憤憤不平地道:“好啊,沒關系,你有拒絕我的權利,我也有繼續追求你權利,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后悔今天對我的冷淡!”
丟下這一句狠話,徐安然起身就走。
孫子清連忙叫來侍者刷卡,極為歉意的對著言夏夜扯了扯唇角,一陣風似的追了出去。
總算趕走了這兩個活寶,久違的平靜重新降臨。
言夏夜心不在焉的戳著盤子里的小番茄,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地問:“你不喜歡徐安然?”
“我為什么要喜歡她?”厲云棠熟練地用左手拿起筷子,伸長手臂從言夏夜的盤子里夾走了她不愛吃的西藍花,“你吃的太少了,再叫人送些你愛吃的東西,哪怕是甜品也好。”
徐安然離開以后,言夏夜捫心自問,覺得胃口的確好了那么一點,沒能抗拒甜點的誘惑。
約莫幾分鐘過后,精致的小蛋糕和碟子相得益彰的擺在她面前,她叉了一塊仔細品嘗,嘀嘀咕咕地小聲說:“那可是徐安然,我在徐家看到她和徐爺爺對話,看得出來徐爺爺絕對很寵愛她。”
厲云棠眼中笑意加深,故作不解的問:“所以?”
“所以……”言夏夜眨了眨眼睛,頗為無奈的說:“你不需要徐家幫忙么?”
男人恍然大悟,深思熟慮的點了點頭:“需要。”
“那你干嘛得罪徐安然?難得她喜歡你……”言夏夜說到這,連忙補充道:“我不是說讓你去欺騙徐安然的感情,我的意思是既然她喜歡你,也許會替你在徐爺爺面前美言幾句。”
“你也看到徐安然對我有多么志在必得,我可以利用她對我的好感,但只怕會惹上更多麻煩。”厲云棠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若無其事的解釋給她聽:“更何況,我和徐老爺子達成交易,各取所需,其中并不包括我還得對徐家的孫女以身相許。”
言夏夜想了想,心下輕輕顫了顫,黑白分明的水眸澄澈分明的映出男人頎長優雅的身影。
雖說這些理由看似很有道理,可是以厲云棠的城府,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憑借著徐安然的喜歡得到足夠多的利益,再隨隨便便的找個不值一提的理由離她而去。
所以,他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愿去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