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

帶著些倦意倚靠著舒適的座椅，言夏夜不想和曾經亦師亦友的尹白焰像陌生人那樣客套寒暄，直言不諱的的說出了他的意圖：“你是不是想問我有關尹沫的消息？”

“你還是這么聰明。”尹白焰低沉的笑聲帶著若有似無的嘆息，“尹沫一聲不吭的從家里離開，身上只帶了不多的現金，回國的目的肯定是厲云棠無疑。”

“嗯，我已經見過她了，她……”遲疑著該不該把尹沫昨夜的遭遇告知給尹白焰，言夏夜不知所措的蹙起眉頭，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她不愿意去做背地里打小報告的事，可尹白焰是尹沫的孿生兄長，又是她終生感激的老師。

“她不怎么好，對不對？”尹白焰不清楚言夏夜在猶豫些什么，只以為尹沫回國后去找了她的麻煩，無可奈何的嘆著氣：“我和厲云棠認識了大概三四年，說起來也算是不太親近的朋友，我真的不認為尹沫這種舉動會帶來任何轉機，只會讓厲云棠更加厭煩她而已，所以……”

所以，你不用擔心。

尹白焰恰如其分的閉上嘴巴，他說不好厲云棠和言夏夜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不過既然這二人心有靈犀的保持著曖昧，他也沒必要去捅破這層窗戶紙——他可還記恨著輸給厲云棠，沒能帶著他可愛的小夏夜私奔回國這件事。

“不只是不好。”言夏夜十分惆悵，試探著輕聲說：“尹小姐大概是昨天下午回到這邊，之后沒有選擇去見厲云棠，而是先選擇和我見面。”

“她是不是說了些有的沒的，很難聽的話？”深深明白自家妹妹是多么不好相處的存在，尹白焰頓時感到了一絲尷尬，連忙解釋著：“小夏夜，我打給你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聯絡不上尹沫，又不好直接打給厲云棠，國內沒什么其他朋友，并不是想替尹沫討什么說法。”

這一點，尹白焰說的非常誠懇，絕對是他的真心話。

畢竟當初厲云棠之所以答應和尹沫訂婚，還是他借著言夏夜的名義耍了手段，一手促成的交換條件。

而勉強得到的東西且不說會不會幸福，向來很難堅持到最后，尤其在當事人絕非軟柿子的情況下。

而且男歡女愛這種事講究的是兩情相悅，說來說去都是他這個做哥哥的當時顯得太過淺薄，親手給尹沫編織了一場注定無法實現的美夢，反而害的她魂不守舍、理智盡失。

“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言夏夜進退兩難，索性把這個難題丟給了尹白焰：“實際上尹小姐在國內不太順利，我多少知道一些內情，雖然你是尹小姐的哥哥，我還是不確定應不應該說給你聽。”

“小夏夜，你這是要急死我。”尹白焰平日和尹沫的關系并不如何親密，實際上卻恰恰相反，擔憂令他的語氣稍稍急促了一些：“我明白你是顧慮尹沫的隱私，你放心，不管你說了什么，我都不會對尹沫提起你，更何況你現在并非是做壞事，而是幫一個哥哥找到他的妹妹，這樣也不行么？”

比起前面那些掩耳盜鈴的說辭，真正打動言夏夜的，只有最后一句。

家人。

心中默默回味了一下這個似乎離她很近又很遠的詞語，她無聲的朝著司機看了一眼，后者微微點了點頭，立刻升起了隔音板。

確定自己說的話不會被第三個人聽到，言夏夜言簡意賅的介紹了秦家以及她和秦家的關系，又從秦家說到徐家，最終才磕磕巴巴的提起徐子旭和尹沫的那場‘意外’。

“尹小姐當時打了厲云棠的電話求救，厲云棠趕過來的時候狠狠教訓了徐子旭，可該發生的還是都發生了，唯一慶幸的是尹小姐比較堅強，身體也沒受太大的傷害，情緒還是很平穩的。”

短短一日內竟然發生了這么嚴重的意外，尹白焰半晌沒有說話，許久抽著冷氣道：“尹沫她……”

“你放心，我剛剛和尹小姐見過面，出去吃夜宵碰巧遇到她和厲云棠。”

思量再三，言夏夜還是沒有把秦景一這個罪魁禍首供出來。

一是她暫且掌握不到關于此事的直接證據，二是秦老最近應對徐家已經很焦頭爛額，實在不宜在這種時候火上澆油。

“她和厲云棠去吃夜宵？”不可置信的重復了一遍，尹白焰仿佛剛剛意識到什么：“對了，你那邊大概是凌晨吧，對不起，我完全忘了時差這回事，還特意選了個你不忙的時間打過來。”

“沒事，反正我也沒睡，能接到你的電話我很開心。”坦誠的說出自己的心情，言夏夜聽出尹白焰似乎不打算怪罪她，嗓音溫軟的順勢道：“之前你在工作室不辭而別，我還想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不愿意再見到我了，害我難受了很長時間呢。”

如果人生可以選擇，她寧愿犧牲自己，也不愿讓任何在乎她的人感到失望。

這樣活著或許很辛苦，但是對于從小缺少關愛的言夏夜來說，她真的很需要別人的在乎，來證明她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上并不是孤獨一人。

所以在尹白焰表白對她心意的時候，有那么幾秒鐘的時間，她真的想過要不要答應他。

可最后，她還是咬牙婉拒了他的喜歡……即便不是愛情，她卻同樣在乎他，不能欺騙他。

“小夏夜……”尹白焰的話語中摻雜了苦澀，他低低的笑了一下：“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就這么拱手把你讓給厲云棠，現在想來還是很不甘心。”

可惜輸了就是輸了，他可以成為言夏夜的老師或者摯友，卻無法取代她心目中那個俊美無儔的男人。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不夠好，而是對手實在強大，強大到他望塵莫及的地步。

言夏夜同樣面露苦笑，“老師，我和厲云棠……”

“怎么，你都把我殘忍的三振出局，還要告訴我你不喜歡厲云棠？”尹白焰心里掛念著尹沫，強打精神關心言夏夜這顆沒人愛的小白菜，半真半假的打趣她：“假如尹沫告訴你，她死活都要嫁給厲云棠，如果你不讓她順心如意，她要干脆死給你看，你就會乖乖的退出，不再和厲云棠見面了么？”

握著手機的手指稍稍收緊，言夏夜心中一驚。

身為孿生兄妹，尹白焰對尹沫的了解當然比她要深刻得多。

這么想來，厲云棠一反常態的陪了尹沫一整天，還在這么晚的時間單獨和她燭光晚餐，背后不為人知的原因會不會正像尹白焰假設的這樣？

“答不出來了嗎？”側耳聽著女孩子清淺急促的呼吸，尹白焰心情復雜的難以言喻。

“嗯。”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言夏夜被迫正視了自己的心情，“老師你告訴我這些事，尹小姐肯定會不開心的吧。”

“她的確會不開心，但總比她后半生過的痛苦要好得多了。”尹白焰喟嘆一聲，口吻還是那么促狹：“你以為我是在幫你，實際上我在幫她。”

言夏夜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很快領會了尹白焰話里的含義：“昨夜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你真的不認為尹沫能讓厲云棠回心轉意？”

“哈哈，你要是認為厲云棠會因此而憐憫尹沫，憐憫到愿意違背本心和她結婚的地步，那你就太天真咯，小夏夜。”尹白焰在手機那邊大搖其頭，“但凡厲云棠不愿意的事，大概除了厲家那位老夫人以外，沒人能逼著他照此行事了。”

想起老夫人和厲云棠之間冷漠生疏的關系，言夏夜突然有些心疼那個總是波瀾不興，看不出喜怒的男人。

“好了，很晚了，你快點回去睡覺，尹沫那邊我會斟酌著辦，盡快把她找回來，不讓她給你們添麻煩。”

“晚安，老師。”

放下手機，言夏夜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隔音板上傳來輕輕的敲擊聲。

言夏夜偏頭看向窗外，夜色闌珊中，厲云棠的別墅靜靜矗立在長街對面，完美的和夜色融為一體，看不出任何生氣。

想著小云朵大概還留在老宅，她謝過司機，一個人下了車，伸出食指按在指紋鎖上。

身后，司機盡職盡責的的站在車外，候著言夏夜進入別墅。

大門滴的一聲打開，這一幕落在干練精明的中年男人眼中，蘊含的意味足夠他暗暗記下，準備回去回報給秦老知曉。

“辛苦您這么晚還要送我回來，請早點回去休息吧。”

推開雕花鐵門，言夏夜站在門后朝著司機揮了揮手。

目送著后者上車遠去，她一路打開了草坪上的幾個開關，進了玄關后第一時間打開了客廳的水晶吊燈，在絢爛的燈光下舒了口氣。

想了想，她脫掉身上不怎么舒服的職業外套，去廚房簡單做了清粥小菜，靜靜地等著厲云棠歸來。

幾十分鐘過后，厲云棠驅車回到別墅。

不同于大多數時間的孤寂清冷，諾大的別墅燈火通明，令他在車內旁觀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