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整齊劃一的黑色車隊披著夜色由遠及近,悄無聲息的停泊在公寓樓下。
“二爺,到了。”
坐在副駕駛上的燕九朝著車窗外看了一眼,低聲提醒后排座位上撐著額頭閉目小憩的俊美男人,“二爺?”
約莫幾秒鐘過后,男人狹長的眼眸緩緩睜開,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掠過一絲茫然,之后很快恢復了往日的冷峻優雅,淡淡頷首道:“……嗯。”
“您真的要這個樣子去見夏夜小姐?”燕九抬手制止了司機下車去開車門,有些擔憂的望著明顯疲累不堪的男人,猶豫著說:“尹沫小姐這幾天正在為尹家的事忙得不可開交,要是她知道您在這個時間來見夏夜小姐,恐怕……”
這個男人在江海乃至國外都是活著的神話,可他畢竟不是真的神,也是會累,會倦的。
而尹沫小姐無愧于名媛出身,雖然平日里為了討厲云棠歡心,盡量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可若是真的動了怒,想必那大小姐脾氣也夠受的。
“是么?”厲云棠自顧自推開車門,長腿一邁離開車子,站在深秋的夜風里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沉吟道:“那不讓她知道就好了。”
“二爺,尹沫小姐粘你粘的那么緊,您這是誠心難為我。”燕九苦著臉跟了出來,抬頭望了望十八層樓上還未熄滅的燈光,心中暗暗對言夏夜說了句抱歉,盡忠職守地奉勸道:“更何況您都一天一夜沒合眼,明天還約了尹家的少爺見面,不如今晚先回去休息,改日再來如何?”
“少廢話。”厲云棠揮手把保鏢們趕走,邁開長腿朝著此行的目的地走去,漫不經心的輕笑著:“燕九,你不用那么緊張兮兮,瞞不過尹沫也沒什么大不了,不如我們賭點什么?她可是個聰明的女人,即便知道我今晚的去向,也會裝作不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在潛意識里把這幢公寓和言夏夜聯系起來。
僅僅只是在這里行走,心中已經饒有興味的想著那個女孩現在正在做些什么,又是以什么樣的心情等待他的到來,見到他的時候,會不會像以往那樣緊張失措……
這份懸念遠遠比回去睡覺要來的有趣的多,如果他到了這里再轉身離開,感覺上類似于入寶山卻空手而歸,恐怕連睡覺的興致都提不起了。
燕九啞然,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只好匯報了最后一句:“那么,為了防止被其他人看到,明天凌晨四點,司機會來這接您,請您不要忘記時間。”
這會兒,厲云棠早已走出十幾米之外,嫌他礙事似得背對著他揮揮手,修長的身影踏上臺階,消失在了公寓入口處的旋轉門內。
身后,燕九倚著車門收回視線,干脆利落的帶著保鏢們撤退。
厲云棠少年老成,這樣的人生固然精密,卻微妙少了些屬于青年的樂趣。
隨著婚期將至,他隱隱覺得這幾天的二爺似乎有了什么不同,不過怎么想,都和夏夜小姐有關。
……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言夏夜正心不在焉的看著電視里的綜藝節目,打發時間。
意識到這么晚來的客人只會是厲云棠,她受驚似得丟了懷里的抱枕,提前做了個深呼吸,之后刻意多等了一分鐘左右,偽裝出不慌不忙的假象,走過去為男人打開房門。
隨著房門慢慢開啟,她抬起眼眸想要若無其事的說些什么,卻在開口前怔了一怔。
走廊上冷色的燈光靜靜地落在男人身上,光影交織間勾勒出男人英挺俊美的五官,剪裁合體的西裝由于一天的工作后略顯褶皺,奇妙的稍稍破壞了他冷峻不好親近的氣質,無端多了分平易近人。
垂眸望著發呆的小女人,厲云棠促狹地勾起了唇角,嗓音磁性而又沙啞,“好看么?”
那聲音如羽毛般輕飄飄的落入耳朵,言夏夜猛地從最初的驚艷中回過神來,本想假裝淡然的臉頰霎時紅透。
不是吧,她剛剛盯著他不放了嗎?
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那個傻乎乎的自己,她狼狽地向后退了一步,維持著平靜的語氣:“不好看。”
“嗯?”厲云棠玩味的欣賞著她別扭的表情,慢條斯理的向她邁出一步,頃刻間彌補了她特意留出來的距離,居高臨下地將她整個人盡收眼底:“不好看,為什么還看了那么久?”
言夏夜抿了下唇,深刻體會到厲云棠是在拿她取樂、
郁悶的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她承受不住男人深邃眸光中潛藏的迫力,步伐有些慌亂的退回到客廳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厲云棠輕笑一聲,回手關上了門,姿態優雅的向她走近。
“對了,一直忘了問,關于婚紗……尹沫小姐滿意了么?”
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見面的時間地點,她心中苦笑著垂下眼眸,借此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被男人的美色所惑,“那天我離開之后,尹沫小姐得到那件婚紗了嗎?”
她曾穿著那件婚紗嫁給厲北城,倘若尹沫小姐也選擇了那件婚紗,仿佛她本身也和厲云棠即將到來的婚禮扯上了那么一點若有似無的關系。
這個認知讓她有些心煩意亂,不等厲云棠回答,她果斷換了話題:“沒什么,其實我不是很想知道。對了,你吃晚飯了沒有?需不需要我去做些什么?”
就在她恍神的短短幾秒,男人再一次的縮短了二人間的距離,薄薄的唇瓣勾出游刃有余的弧度,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她口是心非的唇。
言夏夜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嚇住,驀然睜大眼眸,猜不透男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厲云棠……”過于驚訝之下,她沒能第一時間躲開男人的觸碰,輕聲喚出他名字的同時,難以掩飾眼眸深處無法自已的動容。
她一直警告自己不要癡心妄想,可或許正是因為那樣,得不到的東西才顯得萬分珍貴。
他的到來強迫她結束了自欺欺人的淡定,逼迫她意識到心底對男人的仰慕和情愫——大概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鋪天蓋地。
“你很介意那件婚紗?”他強勢霸道的黑眸鎖著她的小臉,落在她腰側的大掌輕而易舉的困住她,不許她隨便逃避,“告訴我,你是介意婚紗,還是介意尹沫?”
那天她落荒而逃的離開了婚紗店,臨走前除了小云朵以外,沒有和任何人告別。
對此,厲北城給了他一個半真半假的解釋——那件婚紗是厲北城和言夏夜結婚時,見證過他們婚姻的重要存在,她不想讓給尹沫也是理所當然的。
厲云棠對婚紗什么的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所在意的,是言夏夜心中對過去、對厲北城、對那件婚紗的看法。
“……”
言夏夜聞言,僅僅只是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她介意尹沫?
怎么會,她不是很清楚她和尹沫之間的差距,也認同尹沫是配得上厲云棠的女人,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心思紛亂地蹙著眉頭,她近乎自虐似得盤問著自己的內心,可男人卻不打算給她更多的思考時間。
骨節分明的指尖抬起她尖俏的下巴,厲云棠微微俯身,不容抗拒地吻了下去。
于是,言夏夜剛剛恢復了些思考能力的大腦,再次宕機。
她錯愕的凝望眼前男人放大的俊臉,深刻體會到了什么叫做造物主的偏愛。
她傻乎乎的樣子逗得厲云棠低聲發笑,抬起完好無缺的左手,掌心不輕不重的蒙住她的眼睛。
感受著她纖軟的睫毛受驚般輕輕撓著他的掌心,男人的聲音性感令人沉醉,帶著不容忽視的淺淺笑意:“夏夜,接吻的時候要閉上眼睛,還有,你在想些什么,假如你不肯說,我又怎么能猜的面面俱到呢?”
言夏夜鼻尖一酸,抬手扯下男人的手臂,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眸怨恨的瞪著他。
她想不通厲云棠為什么這么喜歡捉弄她,有些話就算她說了,除了自取其辱以外,又能怎樣?
而且,以男人世事洞明的眼光,她根本不相信他對她的心思一無所知,卻還要故意為難她,難不成他的樂趣是看她痛苦彷徨?
“干嘛這么看著我?”厲云棠笑意不改的迎上女孩控訴的目光,嘗到了名為滿意的滋味。
他還不至于把厲北城放在眼里,不過她這些日子和秦焱走的太近,讓他偶爾有了些即將失去她的危機感。
趁著這個機會,他索性直接問出了口:“為什么不聽我的話,你還是在和秦焱來往吧?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他能做,而我不能的?”
言夏夜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她不打算對任何人泄露她和秦焱的約定。
短暫沉默了片刻過后,她橫下心來深吸口氣,決定不能再自欺欺人的無視自己的心意。
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一刀兩斷來的更痛快些:“有啊,秦焱和我有相似的過去,他雖然是秦家的義子,卻不是我高攀不起的存在,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