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沒事。”
揮開攙扶著他的秦景一,秦老先生的目光依舊定定的落在言夏夜身上,在眾人頗為意外的注視中緩緩開口:“再說一遍,你是誰?”
言夏夜知道自己表現的不怎么樣,可是大庭廣眾之下被長輩這樣對待,還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尷尬的輕啟紅唇,她不確定是不是要重復一遍剛剛說過的話,只好暗暗向身邊的秦焱投去求助的目光。
秦焱自然察覺到老者的不對,幾個可能的猜測在心里一閃而過,表面上則遲疑著道:“義父……”
“住口。”像是揮開秦景一那般,秦老先生同樣無視了身為養子的秦焱,再次重復了他的命令:“再說一遍,你是誰?”
眼見氣氛變得越來越奇怪,言夏夜略感無奈。
“我是言夏夜,秦焱的未婚妻。”清了下嗓子,她盡量大方自然的喚道:“義父,祝您生日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這樣的應對方式,哪怕在場任何一位名媛,只怕都不能比言夏夜做的更好。
可秦老先生的臉色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晦暗下去,蒼老卻不失威嚴的面孔上滿是抗拒,幾乎想都沒想的道:“不可能,我不同意!”
言夏夜愕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清美的小臉上寫滿詫異:“……什么?”
等等,不是說秦老先生對秦焱這個義子基本上是放養狀態?
就算她不是什么名門出身,和厲北城有過一段半真半假的婚姻,名聲很可能也不大好聽——但她只是秦焱的未婚妻而已,又沒打算嫁給他寶貝的獨生子,至于當著滿場賓客的面,這么直白的讓她難堪嗎?
“阿炎,你想要哪個女人都行,唯獨她不可以。”秦老先生一意孤行,像是廢了好大力氣才從言夏夜身上扯回視線,擺明了沒有再繼續宴會的心情:“帶她走,我不想再看到她。”
秦焱站著沒動,費盡心思的揣度著老者的想法。
說起來,他僅僅知道言夏夜很可能是義父年少風流時留下的種子,對于言夏夜的母親曾經和義父發生過什么并不清楚,甚至連言夏夜母親的長相都全部一無所知。
義父會有這么奇怪的反應……
難道說言夏夜長得和她生母很像?
以至于讓義父回憶起了不好的往事?
諾大的花房內,只剩下眾人輕重不一的呼吸聲,人人面面相覷,都搞不清楚事情怎么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而一些討厭言夏夜的名媛倒是趁機開心起來,興奮不已的等著看她灰溜溜的離開晚宴,巴不得秦老先生的話說的越狠越好。
面對這樣的場面,秦景一率先焦急起來,湊過去壓低聲音:“爸,你胡說什么呢,難道你忘了那件事……”
上次見面的時候,厲云棠之所以同意對他高抬貴手,多虧了秦焱當場站出來,代替他答應向言夏夜負責。
現在好不容易一切進展順利,他家老頭到底是怎么想的,難道真要看他被厲云棠丟進北海喂魚?
“別說了。”秦老先生抬手按壓著隱隱作痛的胸口,煩躁的轉過身去,氣息不穩的朝著諸位來賓致歉:“對不住各位,人老了就是不中用,請大家隨意玩樂不要拘束,我這個老頭子身體抱恙,先失陪片刻。”
說完,身為壽宴主角的秦老先生竟然連開場致辭都一并省略,分別對著幾位江海的大人物拱了拱手,就那么自顧自的轉身離開了。
如此失態放到年輕人身上或許還情有可原,但是對于縱橫江海半輩子的秦老先生來說,怎么想都很奇怪。
秦景一目瞪口呆的留在原地,回頭看了看各有思量的賓客,沒轍的追著秦老先生的背影跟過去了。
言夏夜眨了下眼睛,只覺得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也太莫名其妙了。
她不過是打了個招呼而已,充其量還摔了一跤,就因為這么簡單的小事,氣走了今天壽宴的主角?
不遠處,比她更加一頭霧水的男人氣勢洶洶的走到跟前,狠狠的逼視著她,從牙縫里擠出字句:“言夏夜,你和秦焱到底是怎么回事?”
說著,他探手去抓她的手臂,卻被秦焱笑瞇瞇的擋住,“歷少,咱們有話說話,別隨便動手動腳。”
“哈,她是我的妻子,我動她又怎么樣?”失去言夏夜的預感這么快成為現實,厲北城無法接受的甩開秦焱的手,心里漫過翻天覆地的疼痛,黑眸鎖緊她滿不在乎卻又清美異常的小臉,不愿承認他已經淪為輸家,“言夏夜,我在等你的解釋!”
看著面前興師問罪的厲北城,言夏夜冷淡的抿了抿唇,若無其事的道:“他說的沒錯,我現在是秦焱的未婚妻,請你不要和我拉拉扯扯,放尊重一點。”
“難怪你那么急著要和我辦離婚手續,原來是巴不得和我劃清界限,投入另一個男人懷抱?”她漠然的反應如同火上澆油,厲北城顧不得跟在他身邊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言水柔,獰笑著彎起唇角:“好啊,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可能和你離婚,你別做夢!”
“北城!”言水柔心下漏跳一拍,這回是真的急哭了,楚楚可憐的輕扯著男人的袖口,“這里人好多,有什么事回去再說好不好?”
聽到這里,言夏夜一改風淡云輕的態度,緊張兮兮的瞄了眼周圍。
她和厲北城的孽緣糾纏的太久,又發生了太多太多不忍回首的過去,導致她一見到男人就滿心恨意,連理智都暫且拋在腦后。
好在眾人關注的焦點都在厲云棠身上,即便厲北城跑來找茬兒,也還是不怎么引人注意,不會給厲家的聲譽造成太大影響。
“歷少,我記得你不是糾纏不清的男人啊,現在這樣可真夠難看的。”不等厲北城回答,秦焱雙手抱肩,居高臨下的扯了扯唇角。
他以保護者的身份側身護住言夏夜,語氣慵懶的十分欠揍:“再說,離不離婚又能怎樣,你不是也帶著別的女人招搖過市,還是說你厲家家風如此,男人都能一妻一妾,和睦相處的嗎?”
一旦把話題上升到整個厲家,厲北城骨子里的血性被激了起來,當即反唇相譏道:“我睡過的女人,虧你還當個寶似的,難不成你秦焱這輩子沒見過女人嗎?”
“啪——”
言夏夜心里恨得生疼,橫移一步從秦焱身后走出,抬手甩了男人一記清脆的耳光,咬著唇冷笑:“厲北城,我們有沒有過夫妻之實,你最清楚不過,現在為了污蔑我,都不在乎言水柔傷不傷心了么?”
“夏夜,你怎么能動手!”言水柔嚇了一跳,只覺得周圍的視線都因為這一巴掌聚集過來,苦苦哀求厲北城離開。
“你滾開。”厲北城又是震驚又是不耐,伸手重重推了言水柔一把,目光卻片刻沒離開言夏夜,“怎么,你別告訴我,你是真的愛上他了?這么不愿意我破壞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言夏夜怒極而笑,覺得厲北城簡直無法理喻:“你自己都做過什么,事到如今,還需要我一件一件的提醒你嗎?”
她恨他,那是當然的,不恨才是奇跡呢。
就在此時,察覺到騷動的沈愛莉黑著一張臉走過來,不允許厲北城再做出有損厲家聲譽的表現,神情嚴肅的說:“北城,你爸找你有話要說,快點過去。”
要不是沈愛莉主動獻身,言夏夜還真沒發現她也在現場。
沈愛莉強行拉過目露兇光的厲北城,轉而挑剔高傲的白了言夏夜一眼,臨走還不忘高高在上的評價道:“至于你,呵,言夏夜,像你這種離了男人就活不了的賤貨,好自為之吧。”
為了挽回厲北城的形象,她故意把這句話說得分外清晰,足以讓附近幾位賓客聽的一清二楚。
而流言蜚語向來都是先入為主的,只要言夏夜丟人現眼,她的兒子自然高枕無憂。
言夏夜聞言,氣的整個人哆嗦起來。
嫁進厲家那么多年,即便厲北城對她的態度堪稱惡劣,看在厲爺爺的面子上,她都一直守著身為晚輩的本分,無論是對沈愛莉還是對其他長輩,都做到了恭敬有禮。
沒想到那么多付出和忍耐,換回來的就是這樣的惡果!
要不是秦焱拉著,她肯定要撲上去和沈愛莉拼命了。
秦焱輕輕把言夏夜扯入懷里,抬手拍著她不斷顫栗的后背,唇角噙著嘲弄的笑意:“喔……這可真不像是長輩該說的話,倒像是哪里的媽媽桑,有這么一位為老不尊的婆婆,我這未婚妻以前還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熱里,就等著我來拯救她呢。”
“秦焱,你只是秦家的養子而已,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愛莉臉色發白,又不肯在其他人的窺視里自降身份的和晚輩吵架,只是重重的哼了一聲,扯著失魂落魄的厲北城快速離去。
言水柔剛剛被厲北城在盛怒下推倒在地,這會兒也沒有半個人來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