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言夏夜頭痛欲裂的睜開眼睛,恍惚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一張陌生又英俊的臉近在咫尺,借著床頭柜上暖黃色的燈光,她盯著男人看了那么幾秒鐘,不大確定的吐出一個不算熟悉的名字:“陶景夕?”
“是我。”
床邊,男人慢條斯理的直起身子,掌心攤開放在言夏夜眼前,遞給她幾粒顏色各異的藥,順便還有滿滿一杯溫水:“很遺憾,你的體溫沒降下來,吃了藥再睡!
言夏夜慢慢回想起自己為什么會和陶景夕待在一起,沒什么精神的吃下了全部的藥,虛弱的喝了幾口水,覺得干涸的嗓子總算好了一點,“現在幾點了?”
陶景夕看了下手上做工精湛的歐米茄,“半夜十一點!
“這么晚了啊!毖韵囊蛊>氲拇蛄藗哈欠,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不好意思的轉過頭抿嘴對著陶景夕笑了一下:“謝謝,我沒事了,你也快去睡吧!
“好,大約三點左右我還會叫你起來服藥……對了,三個小時以前我替你接了通電話,是個孩子打來的,說是邀請你明天去參加他的演奏會。”視線望向被他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陶景夕一絲不茍的交代:“說到一半就沒電了,需要我幫你充電么?”
提起小云朵,言夏夜自然而然的露出一抹笑:“沒關系,不用麻煩了。”
近些日子唯一會關心她去向的尹白焰前幾天也回去處理他的家事,除了老師以外,大概也沒什么人會關心她的去向,明早起來再和小云朵聯絡就來得及。
“那,晚安。”
陶景夕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彬彬有禮的轉身走出房間,徑自回了自己的臥室。
定好凌晨三點的鬧鐘,他和衣而臥的躺在床上,幾乎剛閉上眼睛不久,就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響。
遠山般的眉頭微微皺起,考慮到偶爾有病人突如其來的上門求助,陶景夕沉著臉出去開門。
出現在門外的,并非什么精神崩潰的病人,而是一位西裝考究,模樣精英的陌生男人。
“您好,陶先生。”頂著陶景夕冷颼颼的目光,燕九鎮定自若的回以微笑,語氣不卑不亢的說明了他的來意:“這么晚打攪您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家二爺聽說夏夜小姐正在您這叨擾,吩咐我把她請回去休息……可以讓我見一見夏夜小姐嗎?”
“二爺……厲云棠?”陶景夕略顯訝異的挑了挑眉頭,饒有興味的問:“言夏夜應該沒告訴別人她今晚住在我這,你們這么快找上門來,查了多久?”
什么啊。
他還以為言夏夜是個沒人要的小可憐,想不到還有厲云棠給她做靠山。
這么一來,為了他的小命著想,雇傭女朋友的計劃只能暫時擱淺了。
燕九笑意不改,迅速瞥了眼陶景夕身后墻壁上掛著的時鐘,準確無誤的做出回答:“三小時二十一分鐘,我可以進去了嗎?”
“進來,我說不行也沒用吧。”
陶景夕退開一步,表情冷淡的道:“二樓右手邊第一個房間!
“多謝!
根據男人的指引,燕九以最快速度沖進客房,確定言夏夜睡得很沉,并且身上的衣物一絲不亂,才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
“夏夜小姐,夏夜小姐?”
“……嗯?”
“夏夜小姐,二爺在下面的車子里等您,請您起來和我一起回去!
言夏夜吃下去的藥里面有安定成分,困得她連眼睛都睜不開,完全沒意識到燕九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只是迷糊著搖了搖頭:“不要,我好困,讓我睡……”
燕九狐疑的皺緊眉頭,立刻發現言夏夜的反應不太正常,壓低了聲音問:“夏夜小姐,您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
“只是醫院開的退燒藥而已!
不知道什么時候跟過來的陶景夕輕描淡寫的替她回答,清雋的身影悠閑地倚在門邊,好笑的看著束手無策的燕九:“她發燒很嚴重,就算醒過來也沒辦法自己下樓,要我幫幫你么?”
燕九眼眸深沉的望向陶景夕,直覺告訴他面前的男人或許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溫文爾雅,當機立斷的拒絕道:“陶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夏夜小姐目前仍是厲家的少夫人,這附近又有很多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酒吧酒店,萬一被人拍到她這么晚和陌生男人共同進出,對夏夜小姐的名聲不好!
“啊……”陶景夕還真沒想到這個原因,恍然大悟道:“難怪厲云棠沒有親自過來,以他的身份,要是被人拍到,恐怕后果有點不堪設想。”
燕九啞然。
道理是這樣的。
但是男人這么直白的說出來,未免有些不識時務。
“不過我又不是什么名人,倒是不在乎被誰拍到!
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陶景夕想了想,走上前去把言夏夜身上蓋著的被子拉高,不松不緊的將她裹成一個春卷,隔著被子抱起來掉頭往門外走:“沒辦法,還是我送她下去,你來幫我開門!
燕九隱約覺得這不是個好辦法,但言夏夜睡得那么沉,估計也沒有其他辦法可用了。
輕輕嘆了口氣,他幾乎可以預見自家二爺的不悅,亦步亦趨的跟在陶景夕身后。
……
附近的街區人聲鼎沸,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兩輛款式低調的寶馬一前一后的停在路邊。
別墅的大門打開,陶景夕抱著懷里的女人四下張望一番,側耳聽了燕九的提醒,目標明確的沖著寶馬車走來。
車里的司機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一回事,不過看著燕九的眼色,馬上下車拉開車門,方便陶景夕順利的把睡的正香的女人放在車子后排的座椅上。
與此同時,前面那輛車也有了反應。
車門砰的一聲打開,厲云棠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夜色里,狹長的眸中冷光如刀,大步向前一把捏住男人正欲收回的手臂,冷冷的問:“你對夏夜做了什么?”
“不知道呢,你認為我會做什么?”
夜幕下,陶景夕淡然回視厲云棠,被男人身上深不可測的氣勢壓的皺了下眉頭。
他向來缺乏好奇心,可到了這會兒,也忍不住對厲云棠和言夏夜的關系多了幾分懷疑和揣測。
雖說厲云棠是厲家的長輩,照顧晚輩算是分內之事。
但是一般情況下,一個馬上要離開厲家的少夫人,值得男人大半夜的全城搜查,找到人后第一時間帶回去嗎?
燕九倒吸口氣,連忙低聲解釋道:“二爺,是夏夜小姐生病,拜托陶先生照顧一二,這會兒服了退燒藥醒不過來!
這一來解釋了言夏夜為什么會裹在被子里悄無聲息,二來也算是解釋了陶景夕和言夏夜之間的朋友關系。
厲云棠聞言,眸中冷光如故,只是慢慢松開了手。
即便燕九解釋的合情合理,可他還是覺得陶景夕有哪里不對。
燕九見機行事,先是把厲云棠請回車內,接著轉向面無表情的陶景夕:“抱歉陶先生,今天辛苦您照顧夏夜小姐,明天我會派人送謝禮過來,多有打擾,還請擔待。”
“不用這么客氣,我是……言夏夜的朋友!
違心的話說起來總是很難,陶景夕暗暗嘆了口氣,惋惜失去了一個研究言夏夜的好機會。
自從幾天前他給言夏夜做心理分析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女人倔強堅韌的面具下,藏著極強的自毀傾向,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她能若無其事的活到現在,算得上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奇跡了。
身為心理專家,他對這種奇跡十分有興趣,還想進一步觀察研究,試驗看看能導致她崩潰的臨界點到底在哪……真是可惜了。
好在他今晚不算白忙,多多少少賣了個人情給言夏夜,以后再聯絡起來也會方便很多吧。
燕九不知道男人心底想著多么可怕的盤算,看在他照顧了言夏夜的份上,多說了幾句客氣話,告別之后回到了厲云棠和言夏夜所在的車子上。
坐進副駕駛的位置,燕九心領神會的朝著后視鏡看去。
后排座位上,言夏夜難受的從被子里掙扎出來,趴在厲云棠懷中繼續安眠。
伸手撩開女孩額前被冷汗浸濕的發絲,厲云棠淡淡開口:“那個陶景夕是怎么回事?”
“根據檔案來看,他過去是國立大學醫學系的高材生,成績在當時歷年都是第一,畢業后當了三年醫生,不知道為什么主動辭職,轉而研究起了心理學,之后自立門戶一直到現在。”
燕九明白厲云棠想問什么,靜下心回憶起關于陶景夕的生平:“他六歲的時候父母在一場車禍里意外身亡,當時還是個孩子的他就坐在車上,可以說是眼睜睜看著父母咽氣的。后來跟著爺爺陶老先生一起生活,看上去是個正常人,履歷也沒什么問題,但……”
燕九說到這里停住,通過后視鏡和男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目光。
偽裝成正常人的瘋子,往往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