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厲北城的倨傲，能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這一步實屬不易，何況這個女人還是他曾經不屑一顧的言夏夜。

然而，言夏夜僅僅只是看了一眼，轉瞬間收回目光，繼續邁開腳步。

夜幕下，借著路燈投射出的冷白光芒，厲北城沒有錯過言夏夜死寂仇恨的眼神。

男人漆黑的瞳仁狠狠收縮，想也不想上前一把扯住言夏夜，對著她的背影迅速道：“幾天前我已經讓那些炒熱度的員工收手，我不知道當年的事怎么會被他人所知，眼下微博上流傳的消息和我無關。”

就算他再怎么畜生，也無法拿他和言夏夜之間死去的孩子作為挑起輿論的籌碼。

即便他沒有和任何人提過，但是這么多年過去，午夜夢回的時候，他不止一次夢見過那個白布包裹著的小小嬰兒，醒來時心里煎熬悔恨，難以言說。

要是那個孩子沒死，他怎么會和言夏夜走到窮途末路？

言夏夜沒有回答，甚至連頭也沒回，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掙脫他的桎梏，卻敵不過男人大到夸張的力氣。

“你不信我。”厲北城用力抓著她的手腕，像是逆水之人抓著最后一根浮木，聲音里難以避免的多了抹痛楚：“言夏夜，你知道我不會在這件事上說謊。”

或許是夜風太大，他有一種一旦放手，言夏夜就會從此消失不見的錯覺。

“厲北城，我以為你不配和我談信任二字。”言夏夜掙扎無果，背對著厲北城死死咬住下唇，雪白的貝齒很快染上一抹血色。

她慶幸這是個夜晚風雨交加，也正因此，沒人能分得清她臉上的濕潤是雨是淚，哪怕她早已淚流滿面。

她的語氣那樣平靜，仿佛在說一個驗證過無數次的真理，令厲北城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

可饒是如此，男人握著她的手依舊沒有片刻放松。

幾分鐘后，厲北城眼底的痛意逐漸蔓延，胸腔里像是憑空多了一枚不斷凌遲著的銳利刀片，輕而易舉傷的他鮮血淋漓。

在此之前，他從不知道……

她不信他，竟然如此讓人無法忍受。

“好，你不信我是吧。”厲北城喉中哽了一下，既然言夏夜不肯轉身，他只好強硬的走上臺階，站在她的對面，呼吸不自覺有些急促，“我的電腦、手機、還要秘書助理，隨便你去查，他們總能證明我是清白的。”

“那又怎樣？”言夏夜冷冷抬眸，黑白分明的瞳孔倒映著男人煩躁陰郁的神色，一字一頓道：“就算消息不是你派人散播的，但五年前真真切切傷害我，讓我在監獄里無數次想要一死了之的人，難道就不是你厲北城了么？”

隨著最后一個字落下，天邊驚雷炸響，凄厲的白光劃破天際，一瞬間照亮了厲北城臉上來不及隱藏的倉皇和無力。

長久以來，不管言夏夜受了什么委屈，她都極少在他面前提及過去。

他知道她是極力要在他面前保有尊嚴和傲骨，所以當她親手撕開來自過去的傷疤，帶來的疼痛感也強的出乎意料，令厲北城身形不穩的晃了晃，不得不抬起手狠狠按住仿佛下一秒就要四分五裂的胸膛，好不容易才逼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言夏夜，你是要恨我一輩子么？”

“恨？”

疾風驟雨的背景里，言夏夜臉上本就不深的血色輕易退去，勁風烈烈吹動她的發燒衣角，乍看上去宛如十八層地獄里走出來的孤魂野鬼。

迎上男人瘋狂焦灼的視線，她低低笑了一聲，字字句句都是窮途末路后的蒼涼：“當然了，過去我有多愛你，現在就有多恨你，再加上監獄里五年的利息……”

她說的那樣淡定，厲北城卻不能再冷靜的聽她說下去。

說到底，言夏夜會自殘一般的在他面前剖白內心，還是和微博上的流言蜚語脫不開關系。

這一刻，厲北城真是恨死了那個造謠生事的幕后主使，如果那人被他逮到，他一定要把對方挫骨揚灰！

“別以為你這么說，我就會放開你。”厲北城匆匆打斷她的話，眉眼冷厲的說：“微博上的消息已經壓下去，后續我也會想辦法處理，就算有些流言蜚語，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

“說完了？”言夏夜無動于衷，用力奪回自己的手腕：“說完就滾開，我一秒鐘都不想看到你。”

厲北城心跳加速，他定定注視著言夏夜離他遠去，突然按耐不住內心的恐慌，口不擇言的大聲道：“你是因為那個孩子不肯原諒我，既然這樣，我們再重新擁有一個孩子，你還是你的厲少夫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

“厲北城，你滾，你不配提我的孩子！”最敏感的神經被人觸碰，言夏夜狀若瘋癲的轉過身，拎起手包重重朝著厲北城身上砸去：“少自以為是了，我告訴你，那是我言夏夜一個人的孩子，跟你這種畜生，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的聲音凄厲絕望，包包砸在厲北城身上彈出很遠，她就用指甲用巴掌，不顧一切的攻擊著面前俊朗的男人。

厲北城沒有還手，站在那里任她出氣，一雙星眸幽如古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過后，厲北城左臉多了一道紅痕，他還來不及發怒，就見言夏夜垂下眸子捂住小腹，豆大的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言夏夜，你怎么了……”

冷笑著看男人迅速靠近，言夏夜強撐著最后一絲力氣倒退兩步，張口嘔出一口血來。

隨即，整個世界在她眼前暗了下去。

……

再次醒來的時候，縈繞在言夏夜身邊的，是醫院獨有的氣味。

意識逐漸清醒，她疲倦的不愿睜開眼睛，隨之而來的是小腹處撕裂般的疼痛。

“歷少，少夫人近來壓力很大，飲食不規律再加上作息顛倒，又一下子喝了那么多烈酒，胃出血也是很正常的，幸虧送醫及時，只要好好調理不會影響到日后生活，您不用太過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