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如果能給他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他絕對會選擇言夏夜而不是言水柔。
可是……這個世界上,做出的決定或許還可以更改,時間又怎么能夠倒流呢?
劇烈的耳鳴聲中,厲北城抱住頭無聲嘶吼,發泄似得一拳砸在墻壁上,在粉色的墻面上留下斑斑血漬。
他有很多話要對言夏夜說,所以絕對不許她擅自結束。
最讓他感到恐懼無措的是,假如她真的就此死去……
終此一生,他還能忘得了她么?
第四天傍晚時分,言夏夜毫無預兆的睜開了眸子。
守在她床前的厲北城愣了片刻,眼都不眨的和她對視,緊接著才突然反應過來,狼狽的從椅子上摔倒,嘶吼著醫生的名字。
整個過程中,言夏夜的視線始終平靜無波。
似乎在看著他,又像是透過他在看其他什么。
厲北城從不知道他也會有如此手足無措的時候,動作僵硬的整理了一下幾天沒換過的襯衫,聲音沙啞的說:“言夏夜,你醒了。”
言夏夜目光空洞的歪了下腦袋,寬大的病號服襯托的她分外嬌小,露出衣服外的肌膚雪白如玉,布滿凌虐之后縱橫交錯的傷痕,足以令最心狠手辣的人望而心驚。
厲北城心里咯噔一下,言夏夜肯清醒過來,他本該欣喜若狂。
可眼下,面對著這樣行尸走肉般的言夏夜,他半點都笑不出來。
隱隱約約,他覺得有什么不對,又說不出來究竟是哪里不對。
伴隨著無法言喻的忐忑緊張,厲北城努力試圖吸引言夏夜的目光,一邊拉近二人間的距離,一邊聲音極輕的道:“這是醫院,你很安全。”
“不要,好疼。”
她如夢囈般輕輕開口,在厲北城試探靠近的第一時間驚聲尖叫,隨手拿起床頭柜上的東西朝他砸去,歇斯底里的顫抖著:“別過來,給我藥,給我藥!”
一只玻璃杯在厲北城額頭處砸成碎片,鮮血順著額角流淌,成功阻止他繼續靠近的腳步。
她那驚懼瘋狂的神色,拿東西丟他時再度撕裂的傷口,令厲北城嘗到有生以來最為嚴重的痛楚。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他最愛的女人應該是言水柔,可是親眼看到言夏夜這樣痛苦,他竟然也心如刀割。
接連不斷的破碎聲中,醫生們匆匆闖入。
以最快速度確認過言夏夜的反應,有護士拿著針管進來,壓制住言夏夜不斷掙扎的四肢,小心翼翼的將針頭扎進她的肌肉。
以往,言夏夜是最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的。
而現在,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都是她的殺父仇人,不管什么人靠近,她都會憑借本能給予反擊,用指甲用牙齒,拼命抗拒著所有人的接近。
厲北城怔忪僵硬的站在那,任由醫護人員在他身邊來回穿梭,連動一動手指都沒有力氣。
很快,醫生一臉沉重的得出結論:“歷少,從言小姐的反應來看,我們認為從她體內血液檢查出的未知成分,很可能是某種還沒有在市面上流通的禁藥。”
厲北城喉嚨里哽了下,視線定格在好不容易重新安靜的言夏夜身上。
像是不愿面對接下來的答案一般,他反復幾次欲言又止:“這是什么意思?”
“這代表著言小姐對某種藥物成癮,但目前我們還不知道這種藥物是什么。”醫生語氣更添沉重,頗為遺憾的望向言夏夜的方向:“以我個人經驗而言,以往曾負責過類似病例,那名患者最終接受不了戒癮的痛苦,在病房里自殺。”
厲北城垂在身側的手劇烈顫了一下,抬起時猛地揪住醫生衣領,像要吃人似的探頭狠瞪著對方:“你是說,言夏夜也會自殺?”
醫生大驚,慌忙否認:“不,我的意思是言小姐性格堅強,等她恢復神智,也許能挺過這一關。”
厲北城頹然松手,暴躁的解開襯衫頂端的幾顆紐扣,卻并沒能緩解他胸口呼吸不暢的憋悶感。
人來人往的病房內,他聽到自己茫然無措的聲音:“不能等她恢復神智,她有抑郁癥。”
“這……”
醫生聞言,倒吸一口冷氣,心里頓時又少了幾分治病救人的把握。
猶豫再三,他才再次向渾身緊繃、如臨大敵的厲北城建議:“因為導致言小姐上癮的藥物目前還是未知,一般的戒癮藥物不知道能發揮什么效果,如果一直用鎮定劑控制她,我們會錯過她服藥過程中的反應,這對病人是很不利的。”
“她現在的樣子……你要她怎么恢復神智?”看著病床上安靜如同死去,任由醫護人員們上下其手的言夏夜,厲北城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內疚和心痛。
如果這就是言夏夜給他的懲罰,那么她無疑大獲全勝。
“您是言小姐的丈夫,在這點上還需要您多多配合。”醫生見厲北城沒再動怒,小心翼翼說出他的意思:“利用親密關系來喚回病人神志,這是臨床很常見的辦法,不管言小姐是否回應您,您都可以在她面前做一些令她曾經記憶深刻的事。”
“我和她的親密關系?”宛如聽到什么好笑的話,厲北城抬手按住不斷跳痛的額角,俊朗的臉上滿是自嘲:“她大概非常恨我,這也算是親密關系么?”
醫生愕然,目瞪口呆的動動嘴唇:“呃,愛和恨算是親密關系的兩種體現,沒有愛也不會有恨,假如言小姐最恨的人是您,這自然也算是一種親密關系。”
只不過是負能量爆棚的那一種……
這次,厲北城沒有立刻回答。
他用力地握了握拳頭,壓下內心情緒起伏,盡量冷靜的開口:“只要她恢復健康,所有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去做。”
……
言夏夜在醫院清醒過來的消息,言家是第二個得知的。
幾日前,言夏夜剛剛被送往醫院,言母見到渾身鮮血淋漓、幾乎已經死去的女兒,當場昏厥過去。
言建國順理成章地留在家里照顧,同時約束著毫發未損的言水柔,不準她短時間內出現在厲家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