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凌山王府出來,楊凌霄就急急忙忙進了皇宮,光明遠拉著他聊天他實在不好拒絕,眼看天色實在不早,再不進宮怕是趕不回家吃晚飯了,才連忙告辭。
大秦皇宮不能說是史上最華麗的,可絕對是最有氣勢的,唐喜琉璃瓦,楚愛朱砂紅,大秦以黑為尊以黃為貴以紅為顯,所以青灰色的磚墻,黃色的瓦片配著大紅色的珠子,還有黑曜石雕刻的巨龍鑲嵌在御道地上。
穿著龍袍贏夫著實有點怪,黑色的長袍繡著五爪金龍,只是這龍袍似乎有點太長了。倒不是織造處覺得皇帝還要長個子所以為了省錢,而是這家伙覺得衣服越長越顯得仙風道骨,所以自己強烈要求做成這樣的。
老夫子不止一次說過一國之君穿的像個唱戲的成何體統,可贏夫說還有四年才上早朝到時候剛好能穿,反倒顯得自己甚是節儉。老夫子只好心道到時候你不要再做一套更長的穿著上朝就好。
凌霄殿已經四年沒有開過了,大秦十四及冠,及冠之后才算成年人,到那時候靠山王也要還政皇帝,其實靠山王壓根不怎么管政事,都是三位內閣大學士在處理朝堂上的各種事物。被修好的養心殿就是辦公場所。
贏夫每天就在這里看著三位大學士批那數不完的奏折,聽說這些奏折以后要自己批復,想想頭就大了,他可是親眼看著三位老師每天累死累活的批這些奏章。
還記得有一次,老夫子都急眼了,拿著一奏章扔在地上就罵:“這王一康是哪年科舉的!官兵跟民眾搶牛?牛是民眾的,卻愿意跟官兵走,判了把牛殺了官兵民眾一人一半。這種事居然當功績上奏?怎么老夫難道要把這事放在府刊上昭告天下嗎!他爹八成是個殺豬賣肉的才能想出這么個注意。”
王景隆面上不溫不火,說了一句“家中庶子,本以為外放歷練一番能有所成長,不想污了夫子的眼。”
這下輪到夫子傻眼,贏夫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譚正也努力憋著笑。
老太監走到小皇帝面前,小聲通報,靠山王世子求見。
“快讓他進來!”贏夫高興的喊道,聽夫子說楊凌霄好像不能再京城待的太久,他還怕這個哥哥不進宮跟自己告別,準備晚上再偷偷溜去靠山王府混頓飯順便給楊凌霄送行呢。
“臣,靠山王世子楊凌霄,拜見陛下。”楊凌霄跪地行大禮,夫子這才摸著胡子點點頭,繼續批閱奏章。
“哥哥快起來。”贏夫跑過去扶起楊凌霄“聽說哥哥要走了?”
“嗯。”楊凌霄點點頭,贏夫如此自在讓楊凌霄也輕松了很多,來之前洛王妃囑咐他,進了皇宮跟那天在家吃飯不一樣,事事都要守規矩,除了你爹,就連你王叔去宮里見皇上,也是要實打實的行跪拜大禮的。
“師父說我不便在京中久留,京城地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對我傷害很大。”楊凌霄對贏夫說。
“地下?地下有什么?”贏夫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師父不告訴我。”楊凌霄說。
贏夫扭頭去問夫子:“夫子?天京城地下有何典故?”
“無稽之談的神鬼之說罷了,皇上無須為此費心。”夫子不耐煩的說道。
“夫子你講講嘛!”贏夫撒嬌問道。楊凌霄也一臉好奇。
“其實也沒什么。”大學士譚正笑著說道:“都傳天京城從商夏之時便有,為鎮魔神赤堯而建,歷朝歷代雖未皆建都與此,可有一條傳說,說禹皇之后,掌著釋放魔神之法。”
“可千百年來。”夫子發聲:“天下未聞神魔仙人之事實,皆為傳說而已,多是對功夫高深之人或修道念佛高人的夸大而已。”
說著老夫子看了看楊凌霄:“我看靠山王世子不可在京久留,必然是有其他原因,想必是李掌門編出來嚇唬小孩的說辭而已。”
贏夫跟楊凌霄邊聽邊點頭。
“對了!”贏夫突然出聲,嚇了楊凌霄一跳。緊接著贏夫一溜小跑跑回自己桌子,抱起一摞華麗的請柬,抱來給楊凌霄。
“哥,你把這些拿著。我聽說你要去拜訪諸位王叔,這是給諸位王叔的,四年后及冠之禮,你我一同度禮,這是邀請諸位王叔觀禮的請柬。”
“胡鬧!”夫子一拍桌子:“天子及冠禮,怎可與他人一同舉辦!”
“朕說一起辦就一起辦!”贏夫陡然發難,氣勢讓楊凌霄一陣呆滯,怎么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夫子一時語塞,不知為何皇上會如此激動。
“哎呀,夫子,就讓我們一起辦嘛,哥他又不是外人。”下一刻贏夫突然撒嬌起來,倒是連尷尬的氣氛都沒能起來。
“哼,此事容后再議。”夫子一吹胡子,擺擺衣袖,繼續批閱奏章。
“皇上.....這請柬就不帶了吧,我跟諸位王叔說一聲就行,我跟師父兩個人上路,帶東西很不方便的。”楊凌霄身子稍稍往后躲了躲說道。
“哦,這樣啊。”贏夫抱著請柬想了想“朕給你派五百隨從?”
“別!別!皇上!我師父能把你那五百隨從全玩死。”楊凌霄趕緊擺擺手。
“皇上,靠山王世子隨高人游歷,想必跟你微服差不多,都是能低調就低調的。”一旁批閱奏折的譚正扭頭說道。
“不妨就讓他帶個口信便是,反正諸位王爺都是很好說話的人。”譚正繼續說道。
“好吧。”贏夫點了點頭,老太監小跑上前接過那摞請柬。贏夫看著楊凌霄:“晚上哥跟我一起在宮里吃飯?”
“不了不了,我母妃還在家等我吃飯,怕是不能在宮里吃。”楊凌霄說。
“那我去你家吃!”贏夫也不見外。
“胡鬧!”夫子又一拍桌子“堂堂天子天天跑別人家吃飯成何體統!”
贏夫吐了吐舌頭,楊凌霄也是好笑。
拜別小皇帝,楊凌霄回了靠山王府,贏夫沒能來混飯,可凌山王一家都來了,倒是十分熱鬧。
洛王妃直說,還是凌霄回來好,家里熱鬧,平常家里都沒個什么人。
十歲的孩子還不知道這一刻多寶貴,聽著大人們的調侃教導囑咐,聽著大人們閑聊天。看著一直看自己的妹妹。
“妹妹,你老看我干什么?”
“我得記住哥你長啥樣!你下次回來又騙我怎么辦?”
第二天一早,靠山王世子離京,進京之時靜悄悄的來,離京之時本也想靜悄悄的走。騎著馬背著包裹的少年就要離家,洛王妃在門前左顧右盼。
“凌霄啊?你師父不來接你嗎?”洛王妃問道。
“師父進城就不知道去哪了,不過我們約好了會在城外見面的。”楊凌霄騎著馬說道。
“那?帶幾個護衛?”洛王妃看向趙三才跟管家歐陽嵩,雖然暗中的護衛就沒少過,可當娘的總不放心。
趙三才呵呵一笑,說:“干娘,用不著咱,您看。”
順著趙三才的目光看去,遠處一隊人馬如同尖利的匕首一般,為首那人,飛魚服,八蟒袍,繡春刀。鋒芒畢露,好似一柄隨時會殺人的刀。
錦衣衛大都督王地藏遠遠停下,沖洛王妃點點頭。
洛王妃其實心里明鏡似的,知道肯定不會少了護衛,可就是放心不下,其實就是舍不得孩子走而已。
“娘。”楊凌霄喊了洛王妃一聲,如同在老槐村時一般。
“哎!”愣神的洛王妃連忙答應。
“我走了。”
“嗯。”
“哥哥要記得回來!”
當年靠山王出征,跟這感覺其實差不多,去打仗的男人也好,離家游歷的孩子也罷,對家里人來說,是一樣的。
錦衣衛大都督王地藏親自護衛,跟在楊凌霄身后一言不發,楊凌霄只覺得背后一陣發涼,好像那一隊人馬的刀尖都抵在自己背上一樣。整個天京城百姓都在猜這是誰家的孩子,還有人在猜,這是哪個大貪官的兒子,被錦衣衛盯上了。
終于出了城,楊凌霄回頭看看并不認識的英武青年。
“哥!別送了,你們跟著我,師父八成不會出來的。”
王地藏一楞,點了點頭。
“保重”,調轉馬頭帶人離去。
世間有一人,白發如雪披肩。
那人有一劍,長劍如冰萬古不消融的寒。
凡間有座樓,天下之劍問此樓。
人間有正道,為何正道變邪魔。
我踏歌而來,我捻花而去。
啊!!!!!!!!!!
猩紅的雙目似是地獄而來的,劍樓如同鬼地一般,只有遍地累累尸骸守著著殘破之樓。
四名少年圍著一名青年,那雙目猩紅的青年,冷峻兇厲的面容如惡鬼附身一般扭曲猙獰。
“退下。”一個粉色的身影飄落,傾國傾城不過如此,就連聲音也酥軟的像是剛出爐的糕點。
少年慌忙讓開之時,開心的喊道:“櫻師叔!你來了!”
櫻三百看著眼前癲狂的白發人,劍樓樓主白起。
劍樓凋零了整整十年了,十年間天下劍道被項無雙竊取,所有練劍之人,只要出劍,對劍的感悟就越少。
每個人都以為是自己不夠努力,愛劍之人癡狂的把自己逼瘋,當大家發現天下的劍道都一個樣之后,一個又一個用劍的宗門,或是轉練其他兵刃,或是消散在歷史的長河里。
唯有劍樓,傲視天下之劍,像狂風中的小草般飄蕩。
死了,都死了,偌大家業引來無數窺探。那天白起公子,瘋了一樣跑回自己家,看到的是滿目的灰燼,燒的又黑又焦的劍樓,遍地的尸體,一間一間被洗劫一空的房屋。
他什么也沒有干,從角落找來掃帚,拖把。把尸體,父母的尸體,妹妹的尸體,所有人的尸體拋在劍樓四周,把劍樓一點一點,滿滿的打掃干凈。
所有人都知道,劍樓還剩一個人,劍樓少主白起,挺好看的小伙子,就是瘋了。
有一些劍樓交好之人,又或是想看看有沒有什么剩下東西的宵小,都去過劍樓,可是再也沒有人能進過劍樓。劍樓就在那,就在劍樓山上,看的見,卻再也進不去。
聽說有個道士進去過,有個和尚也進去過。可是里面是什么樣,沒人知道,白起是死是活,沒人知道。
白起有個好朋友,叫櫻三百,聽說是東瀛來的孤兒,從小被劍樓收養,一樣被關在了外面,櫻三百開始在劍樓山種樹,一顆一顆的種桃樹。劍樓山如今已經被人們叫桃山,因為每到春天,滿山都是桃花,粉色花海跟山中那肉眼可見的高聳漆黑劍樓形成鮮明的對比。
白起每天在山里,清水洗漱,殘劍修須,頭發是什么時候白的他不知道,眼睛是什么時候紅的他也不知道。外人傳他在山中苦練,有朝一日必然報仇,其實他在山里什么也不干,餓了就抓魚,抓野物,用劍樓剩下的鍋碗瓢盆烹制來吃。
直到有一天,櫻三百看到一個小乞丐上山。
櫻三百一如既往的種樹。世人皆知,桃山之上有個比娘們還好看的男子,是白起的龍陽姘頭,跟白起一樣瘋了。有那愛好獨特之人去尋,可若不尋他,他便在那,誰都能見。可你若尋他,你翻遍桃山,也找不到他。
那天櫻三百目光呆滯的看著小乞丐,就那樣走進了劍樓,手中的一支桃花落在地上,就瘋了一樣的往劍樓走,終究走不進去。
后來,那小乞丐居然又出來了。櫻三百瘋了一樣抓著孩子,問孩子怎么進去的。
孩子說他就是走進去的,里面還有個滿頭白發雙目猩紅的奇怪哥哥。櫻三百哭了,癱坐在滿地的桃花瓣里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又幸福開心,讓人聽的五味陳雜,滿山的桃花瓣,隨著哭聲飄落,宛若人間仙境一般。
世人都說,那男子死了,變成了女鬼。越來越多的小乞丐失蹤,有人看到穿著一襲粉色大麾的姑娘帶走了他們。官府要查,卻發現小孩除了從桃山轉了一圈回來以外,沒有什么變化。上山去查,什么也查不出來。
孩子們直說,就是一個姐姐帶他們上了桃山,讓他們往中間那座樓走,他們走不到,姐姐也不見了,他們就走下來了。
女鬼的恐懼蔓延到了整個大秦,各地都有櫻花女鬼的傳說,各地都有孩子被抓走,無數高手出手,卻終究沒抓住女鬼。
終于有第二個,第三個孩子走了進去,不久,櫻三百驚喜的發現,樓里那人,給孩子換了衣裳,給孩子洗了臉,給開始長胡子的孩子剃了胡子。
這么多年,送進去了四個孩子。江湖上也有了一個手持桃花的傳說,此人就算被打成重傷,遁入桃山,便再也找不到了。
后來沈長安來過一次,櫻三百便沒有再出去抓過孩子,世間也沒人敢再來桃山造次。
直到幾年前,白起突然拿起了一把當年剩下的普通鐵劍。
然后一年前,微風驚醒了櫻三百,桃山不一樣了,櫻三百感覺的到,他看到一個身影凌空而去。他沖進劍樓,喊著白起。孩子們告訴他,師父飛走了。
一年后,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自稱劍樓樓主的瘋子,連殺十一人。
白起回來了,如同癡傻了一般,一直在唱。
世間有一人,白發如雪披肩。
那人有一劍,長劍如冰萬古不消融的寒。
凡間有做樓,天下之劍問此樓。
人間有正道,為何正道變邪魔。
我踏歌而來,我捻花而去。
“白起!你醒醒!”櫻三百抓著白起的肩膀搖晃。
“啊!”白起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嚎叫,雙手扒開櫻三百。
飛身沖天而去。
櫻三百正欲追去,白發白衣的白起重重的砸在地上,天空中,腰間掛著酒壺的平頭中年男人凌空而立。
白起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空中那人落下,櫻三百長袖之中伸出一截桃花,整個人撲了過去。
平頭的中年男人心中一陣不喜,“娘們,讓開,我在救他。”一掌僅掌風就打的櫻三百整個人凌空一個后空翻。
落在地上的櫻三百只說了一句:“我是男人。”便再次撲了上去,聲音卻怎么都聽不出來是個男子。
平頭中年男人一愣,再出一掌,輕輕打退櫻三百。
“你是櫻三百?”中年男人看著雌雄難辨的櫻三百:“怎么??....算了,我是你拐子叔,不認識了?”
櫻三百微微一愣,江北第一人?拐子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