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在樓梯末尾停下了腳步，單手握在扶梯上，他沒有上前，更沒有插話。
過了一會兒，盛萱收了收目光，她朝落地窗前邁開步伐，“小譽，讓所有仇恨都到此為止吧，你把沈奕霞弄死了，把沈氏弄垮了，給他們的教訓已經夠慘重了，做人做事都不要太絕決，畢竟血肉相連呢。”
“……”盛譽的內心受到了震撼，血肉相連，這四個字莫名刺痛了他的心。
“我不指望你做什么，但是我做什么的時候……”落地窗前止步，她轉眸看向他，“你可以不阻止嗎？”
盛譽抬眸，迎上姐姐視線。
時間仿佛靜止了，綠意黯然的客廳里，氣氛有些冷凝。
“小譽，真的夠了，人生在世，沒有必要把別人逼上絕路，尤其是在別人沒有擋你路的前提下。”姐姐堅定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懇求，求放過。
盛譽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人的審判，在對待沈家的問題上，爸爸媽媽都沒有摻任何意見。
短暫的沉默里，姐弟倆視線始終匯聚在一起。
看到姐姐眼里的柔情與真情，盛譽心里有點不是滋味，沉甸甸的，他壓了壓心里頭的失落，沉聲說道，“沈奕霞的死與我無關。”
具體是怎樣的，其實盛萱也知道。
那女人身上背負著四條人命。
君浩在把事情真相告訴給她的時候，也講得很客觀，沒有說小譽半句不是。
也就是這一幕讓盛萱動容，心里覺得很抱歉。
“也不能說完全無關，你只是不用負主要責任。”盛萱是這件事情發生之后第一個指責他的人。
時穎眸光微轉，看到了不遠處的顧之，兩人視線匯聚在一起，都沒有開口。
盛萱其實說話還是有份量的，畢竟是家里的長姐。
盛譽沒有反駁，雖然心情不悅。
過了一會兒，盛萱朝弟弟邁開步伐，朝他走近幾步，看了看他，伸手握住他手臂，“小譽，沈家人已經夠可憐了。”她眉心輕擰，動情地說，“造成如今的局面，客觀點來講，你覺得咱們盛家沒有責任嗎？”
盛譽薄唇緊抿，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整個空間里氣氛壓抑得讓人連呼吸都困難。
盛萱見他不吭聲，她輕嘆一口氣，松了手，“爸爸有責任，新聞里說的根本不是事實，對嗎？新聞是你安排的，對吧？”
“……”盛譽轉身面向落地窗，根本不想重提這段。
“你很殘忍，為了保護媽媽，為了給爸爸開脫，你將所有的臟水全部潑到了張鈴兒身上，你知道這樣的輿論會將一個女人逼瘋嗎？！”
“你真是夠了。”盛譽薄唇輕啟，語氣淡淡的，“如果不這樣做，他們就會將臟水潑到爸爸身上，咱們必須先下手為強，事情已經發生，我不可能讓世人去輿論盛家半句！”
“你以為這樣他們就不輿論了嗎？”盛萱目光鎖定他絕美的側顏，有點懊惱，“小譽，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希望你不要再打壓他們，他們已經背井離鄉了，沈奕霞有個小女兒，還在襁褓中，沈君浩的老婆也懷孕了，這是他們一家人最艱難的時刻！我以姐姐的名義命令你！給我收手！”
時穎心里咯噔了一下，姐姐的話好重，她從來沒有聽誰這樣子說過盛譽。
而對于盛譽的自尊心來講，也是強大的打擊。
盛譽看向窗外，冷峻的臉龐漸漸緊繃。
過了一會兒，盛萱也緩了緩情緒，“你好好想想吧。”然后她轉身看了看小穎，又看看顧之，轉身離開了。
盛萱離開了，大家都知道她要去哪里。
顧之跟了出去，快步跟上去，拉住她手臂，小聲說道，“你說話是不是太直了？”
“我不直怎么辦？還有誰敢直？”盛萱轉眸看向他，也有點苦惱，“我原本不打算告訴他的，可是我手機忘記帶了，君浩打電話過來被他接到了。如果我不這么跟他說，指不定他會發什么瘋。”
“可是我覺得你說話的方式還是欠考慮。”在顧之心里，盛總是一個高大神圣的形象，沒有誰用這種語氣跟他講話。
他說，“尤其是我在，小穎也在，盛總心里肯定不舒服。”
“可是說都已經說了。”盛萱也不后悔，“把車鑰匙給我，我去君浩那里看看，他有事找我。”
“……”顧之愣著沒動。
“給我啊。”她將手伸入他口袋里，自己掏出了鑰匙，并囑咐道，“別告訴盛譽沈家人的下落。”
顧之沒有回答，但盛萱知道他一定不會說的。
因為顧之也是善良的人，也很可憐沈家人如今的處境。
院子里，盛萱打開車門坐入了駕駛室，將車開出院子。
客廳里，盛譽心中有股狂躁感，盯著那漸漸開離院子的小轎車，他嘴角扯出涼涼的弧度！
時穎不知道能說些什么，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可又怕刺激到他，又怕他胡思亂想，畢竟沈君浩的身份很特殊。
所以她只是陪在他身邊，什么也沒有說。
過了不知道多久，盛譽轉眸看向她，目光久久落在她身上。
夫妻倆四目相對。
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心頭那種狂躁感也漸漸緩和了些。
盛譽一步一步朝她邁開步伐，在她面前站定，雙手握在她肩膀，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睛，“小穎，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殘忍？”他輕聲詢問，“真有那么殘忍嗎？”
“老公……”
“為什么連她都覺得我殘忍？”盛譽有點難過，眉心輕擰，聲音低沉，“沈奕霞威脅我的時候有多囂張？我該怎么辦呢？任由她放肆嗎？讓她騎在我們盛家人的頭上嗎？”
“老公……”
“在面對那些失獨的一夜白頭的父母時，面對他們含淚的懇求時，面對他們集體下跪時，我該怎么做？”直到此時，他的語氣都是輕輕的，可是下一秒，他忽然松開小穎，眸光驟然一沉，眼底薄怒顯現，“我特么早就知道她殺人了！我讓她活到現在已經是格外開恩！像她這種草芥人命的人就應該千刀萬剮！給她一顆子彈已經夠便宜她了！她有孩子！那些死去的人就不是別人的孩子嗎？！”
他簡直氣爆了，雙手插了插腰，隨手砸了一個玻璃杯！
啪——
清脆的響聲嚇了小穎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