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后秦承禹帶著孩子去了餐廳，有人打來一盆水給她洗臉，這一切都發生在葉菲菲的眼皮子底下。

她看到他將那孩子照顧得無微不至。

葉菲菲安靜地坐在車里等待，也不知道他們干嘛去了，只是猜測應該是去吃東西了，畢竟孩子已經快48小時沒有進食了。

她沒有下車，也沒有打電話給承禹，耐心地等待著，她的心情特別平靜。

夜色漸深，福利院里所有的燈全開了。

她看到大家臉上的表情放松了許多，沒有剛才那種緊張與不安了。

福利院簡陋的餐廳里，桌上擺了些食物。

餐桌旁只坐著秦承禹和秦果果，這里只有他們倆，一只錄音筆放在另一條凳子上，秦承禹隨手開啟了錄音鍵。

然后他親自給孩子剝雞蛋，“果果，可不可以告訴爸爸前天晚上發生了什么？”他用最輕柔的聲音，試著和她交流。

“……”孩子坐在椅子里，就坐在他對面，顯得有點拘謹。

她脖子上纏繞著潔白的紗布，眼眶紅紅的，頭發依然有點凌亂。

“沒有關系，你告訴爸爸吧，警察會懲罰她的。”

“不……”孩子突然抬眸，她很害怕，“怎么懲罰？會抓走她嗎？會坐牢嗎？”她整個心弦緊繃著，“她是我的媽媽，我不想讓她坐牢！我不想！我不想！！”

秦承禹錯愕，正剝雞蛋的他也抬了眸，他看到孩子又一次紅了眼眶，眼淚再次打著轉兒。

“好，那咱們不告訴警察，但是你可以告訴爸爸嗎？”他唇角輕揚，將剝好的雞蛋遞到她面前，“拿著。”

感覺到了來自他的善意，也感覺到他不是在開玩笑，孩子這才放了心。

“拿著吧，先吃個雞蛋。”

她緩緩伸出雙手接過，“謝謝。”她是真的很餓很餓了，拿著雞蛋便往嘴里塞。

“小心點，別咽著了。”他又趕緊給她遞了一杯溫牛奶，“先吃東西，吃飽了再慢慢聊，你別著急，慢慢吃，還有時間。”

孩子眼里含著淚水，她有多久沒有聽到關心的話語了？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很幸福。

她吃著雞蛋，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特別不希望媽媽被警察帶走，盡管打了她罵了她，盡管媽媽情緒不太穩定，可她仍是她的媽媽啊，把她撫養到這么大很不容易。

秦承禹陪伴著她，伺候著她，又是遞紙巾又是遞牛奶，看著孩子吃了不少東西，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外面那些警察把媽媽帶走了嗎？”果果忽然抬眸，她擔心地問。

“沒有沒有。”秦承禹想了想，他試著打開孩子的心扉，“怎么樣？打算跟爸爸聊一聊了嗎？”

孩子抬眸看向他的時候，又抿了抿唇，聲音里充滿了抱歉，“對不起，爸爸，婚禮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想這樣做，可是……”

“我懂，今天不聊婚禮。”秦承禹聲音溫和，“那天晚上她是不是很生氣？到底發生了什么？”

果果雖然很不情愿，但還是經不住爸爸再三詢問，所以她開始回想，然后實話實說，“回來以后她心情一直不好，我也躲得遠遠的，可是……可是福利院就這么大，我也躲不過，所以在走廊里不小心碰到了她，她就……就要我跟她上樓。”

對于之后發生的事情，她真的是特別不愿意回想，想一次痛一次，現在想起來腦袋仍有點兒懵，那是令人恐懼的一段時間。

“然后她就喝酒，喝了很多酒……我就在一旁看著，我能感覺到她的心情特別不好，她好像想把自己灌醉。”

“她大概喝了兩瓶的樣子，什么話也沒有說，也沒有看我，我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她，我內心很忐忑，我當時真的很害怕，我感覺她就像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因為她會冷笑，她的目光令人感到恐懼。”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然后她朝我走來，開始責怪我，數落我，還打了我兩個耳光。”孩子委屈的淚水滾落下來。

說著說著，她咬了咬唇，含淚繼續說道，“她用腳踹了我，直接把我踹倒在地，那力氣特別大，我當時就痛得捂住了肚子，然后她開始朝我吼，讓我趕緊站起來，不然又要踩我……”

秦承禹擰著眉，簡直要聽不下去。

“我只好忍著劇痛爬起來，又聽她責備了很久，她說……她說為什么沒有撕碎菲菲阿姨的婚紗，我說我只是一個小孩，哪有這么大力氣啊？然后她生氣了，覺得我不應該頂嘴，又打了我耳光，再然后……我也記不得她罵了多久，打了我多少下，我肚子痛，腦袋也是暈的，臉頰很燙，后來韓叔叔就進來了，他把我帶走了，我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我以為自己會被她打死。韓叔叔說他會保護我，讓我不要害怕……”

“我躺在他床上睡下的時候，我的臉還是痛的，韓叔叔就打著地鋪，我很擔心他，因為地上很涼，但是他說沒有關系。”

“我想起媽媽對我的態度，我就很難過，她打了我還不讓我哭，我忍不住哭了，她就會打得更厲害，我知道我在福利院里肯定是呆不下去了，所以我想離開，然后我就寫下了小紙條……可是當我走出房間的時候，我發現外面天還沒有亮，太黑了，我又很害怕，但是我真的不想呆在這里，于是……于是我就上了樓，躲在儲物間里，我想把自己餓死算了，反正是沒有爸爸媽媽疼愛的孩子。”

說著說著，她又流下了眼淚，鼻尖也酸酸的。

虐童罪啊，秦承禹心里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斷，足以夠那女人判幾年了！

他很擔心這次的經歷會給孩子帶來一生的影響，在臟亂差的儲物間里度過了饑渴的三四十個小時，那種恐懼與絕望將她包圍著。

“爸爸，我吃飽了，您不吃點嗎？”孩子很懂事，她抬眸輕聲問。

秦承禹搖搖頭，“爸爸不餓。”

“……”孩子沒有說什么，只是凝視著他的眼睛，他真的會帶她走嗎？

“走吧。”他起身的時候隨手拿過了旁邊椅子上的錄音筆，然后繞過桌子牽起她的手，帶著她走出了餐廳。

當坐在瑪莎拉蒂副駕駛里的葉菲菲再次看到秦承禹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分鐘以后，也就是說果果和秦承禹在餐廳里呆了二十分鐘。

他們出來后，李佳仍被警察控制著，秦承禹松開果果，拿著錄音筆朝警察走去，將筆交給其中一名警察，輕聲吩咐，“按法律辦。”大家都需要清靜，這個李佳只會搞事情，這次絕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