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淑惠吃了一驚,她隨即垮了臉,“南宮亮蘇,你跟一個將死之人做交易?是不是太卑鄙了點?我身上還有什么讓你看得上的東西嗎?”
迎著她有些激動的目光,他說,“有啊,只要你配合做治療,我會對書文好。”
淑惠怔,這算什么交易?
好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又過了一會兒,她苦笑著開口,“我活不了幾天了,我自己心里清楚,但是你對書文……你必須對他好!如果我走了,你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請看在你對他這么多年缺席的份上,請好好對待他。”想起兒子,淑惠又心痛如刀割,“他有他自己的事業,不會在嘉城麻煩你們,但是……如果以后偶遇到,可不可以不當路人?”這是她最最牽掛的。
“你想多了。”男人心頭起了波瀾,“他是我兒子,怎么可能是路人?但他不是當年那個小孩子,我不可能抱著他哭,或是胡亂一通親,他現在長大了,我會用我覺得的方式去對他好,我不會虧待他的,也不會讓符音和小莫傷害到他,同時也希望你能勸著他,家和萬事興,別在海貝搗亂,家里的私人恩怨沒必要鬧得人盡皆知,咱們私下里商量著解決。”
南宮亮蘇語氣很好,并沒有責怪,更多的是懇求,他可能夾在中間也有點心力交瘁。
女人面無表情地說,“海貝的事情與他無關,是我一手策劃的,鬧一鬧動靜也算是為我自己接風洗塵了。”
“你……”南宮亮蘇無語,他好脾氣地說,“你怎么還跟以前一樣啊?”
“你管我啊?咱們都離婚了。”女人語氣倔強,淚水卻匯聚在眼眶里。
南宮亮蘇再次抽過紙巾遞給她,她沒有接,淚水奪眶而出,他只好伸手替她擦,“好了,你別哭了,你哭我也難受。”
淑惠因為他的態度漸漸變得理智,但她依然很難過,也感慨命運的不公,再次相見時,他和她都已老成這樣,而且即將歷經生離死別。
她忽然好恨自己,年輕的時候不懂愛,所以才將他越推越遠的。
“亮蘇,你愛我嗎?”中年女人含淚凝望著他,連聲音都顫抖了,目光懇求而擔憂,她想知道答案,卻又害怕聽到答案。
南宮亮蘇內心掙扎了片刻,還是給出了那個最真實的答案,“我愛過你。”
“……”顯然這并不是她最滿意的回答,她目光深深地望著他,這個男人現在徹底徹底屬于符音了吧?
“你和符音……你們當時……真的沒有在一起嗎?是我傷害她在先嗎?”淑惠呆呆地看著他,“20多年了,我想要真相。”
“是。”南宮亮蘇眼眸里噙著些痛楚,他擰眉深思道,“當年我和她之間什么也沒有,是你在強加罪名,然后弄得人盡皆知,你知道嗎?她當時是有婚約在身的,因為新聞里那些報道,她被人毀婚了。”
“!!”淑惠無比震驚,但她并沒有表露出什么。
“這些都不重要了,不再追究好嗎?”他是真不想再提,“你越是去回想,你就越不會開心,畢竟那一段日子不管對于我們誰來講,那都是不開心的經歷,也可以說是一輩子的傷疤。”
女人的眼眸里閃過一抹黯然,對啊,那都是不開心的經歷,婚姻有時候跟戀愛是兩碼事。
“聽說過顧之這個人嗎?”過了一會兒,南宮亮蘇輕聲問道。
女人回了回神,她的心里眼里只有面前這個男人,她終于又見到他了,她很高興。
所以對于他的問題有些恍若未聞,甚至連顧之二字都沒有聽清,她只知道現在的自己一無所有,已經徹底失去了他。
雖然早在20多年前就失去了他,可他現在就坐在她面前,那熟悉的輪廓卻勾勒出難言的陌生,這可能就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吧。
“顧之他是世界聞名的天才醫生,專治各種疑難雜癥,年紀輕輕就研制出了很多新型藥物,而且現在已經投入生產。”他朋友般開口說道,“他是盛譽的私人醫生,據我了解他目前還在嘉城,我們會想辦法請他給你看病,希望你可以好好配合。”
淑惠并沒有信心,也不感覺,癌癥晚期是什么?她比誰都清楚,那就是數著過日子,過一天少一天……哪天睜不開眼了,這輩子就完了。
“活著多好啊,雖然我不美好,我們過去也有不美好的記憶,但是這個世界是美好的,書文是美好的,就算是為了他,你也得試一試,得好好配合顧之,能做到嗎?”他最怕她在這種時候任性,就像非要他離婚或是把海貝給書文一樣,有時候認定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女人眼里含著淚水,她一臉愁容地開口,“亮蘇,抱一抱我,你能做到嗎?”
她居然轉移話題?
“我剛說的你聽見沒有?”南宮亮蘇有點著急。
“抱一抱我。”
“你先回答我!”他有點生氣了,都60多歲了,怎么還跟年輕時一樣?
“聽到了,我希望你可以抱一抱我,我克制不住內心對你的思念。”女人不依不饒地,“尤其是你在我面前,那種觸手不及的感覺真的猶如百爪撓心。”
關于顧之的事情她是聽到了,但明顯沒有聽進去,這一點南宮亮蘇心里很清楚,他嘆了口氣,起身坐到床沿,然后朝她張開懷抱,就像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
他必須安撫好她,讓她積極接受治療,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他要救她。
女人眼含激動的淚水,她用盡力氣撲入他懷中,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背,淚水在他胸前決堤,激動的聲音顫抖著“亮蘇,你知道嗎?這20多年我獨自撫養咱們的兒子,沒有再步入婚姻殿堂,并不是因為……我不夠魅力,而是我不想,我不想委屈了孩子。”
南宮亮蘇眉頭緊蹙著,“辛苦了。”他的心好痛,擱在半空的手終于還是握住了女人肩膀,“謝謝你。”
“亮蘇,我終于到了上大學那會兒最羨慕的年紀,可我卻沒有成為想成為的人。”女人淚跡斑斑,她心痛如刀割,“我曾經幻想著到了60多歲,我們的兒子長大了,他接管了海貝,成為了世界上有名的商人,他也遇到了心怡的姑娘,他成家了,然后有了一個大胖小子,我當奶奶了……”
南宮亮蘇的眉頭無意識地再次皺緊,“惠兒,你……”
“可現實有時候就是這樣子。”女人哭著打斷他的話,將他緊緊抱住,“半點也不留情,你不爭就別想贏,可是我爭了我也沒有贏啊,那到底要不要爭?我直到現在都沒有弄明白。”
“你別想了,都已經過去了,有些東西不明白更好。”男人的大掌環住她的背,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抱住了她,這一刻他的心里腦海里全是這個女人,沒有半點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