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草沒有多說什么,或者說他覺得再對這些難民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口舌。
他曾將這些難民當成親人,因為他是在蒼梧東城平民窟長大的,八歲他師傅離開他之后,他與司夜雨相依為命。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沒有吃的,也沒有穿的。
兩人混跡在難民當中,年少懵懂,久而久之便與這些難民有了一些感情。
后來司夜雨通過師傅留給她的功法修道成為了方外之人,兩人一起創立了“青面”。
他們在黑夜中游走,殺人于無形。
白天他們依舊會和這些難民待在一起,葉草也從一些江湖騙子手上學了一些旁門左道,但從不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做的最過分,恐怕便是劫富濟貧。
濟這些可憐的可恨之人。
直到今天,葉草對他們徹底失望了。
葉草帶著三人離開,不遠處是臉色蒼白的司夜雨,她知道葉草心中不好受,她又何嘗不是。
當她看到幾百個難民為了討好蒙面人,居然能狠下心向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對母女下手時,真的恨不得將那些難民除之后快。
但她沒有那么做,因為葉草說,“讓他們活著吧,對他們而言,死亡都是一種恩賜。”
難民為四人讓開了路,他們無一例外都低著頭,有些人是因為羞愧,而更多的卻是因為恐懼。
柳秋嵐請求葉草帶走那個死于蒙面人之手的中年人。
葉草對這個正氣凜然的大叔有些印象,可惜人死不能復生,他唯一能做的僅僅只是將其厚葬。
念及此,葉草便下意識的看向了司夜雨,司夜雨感受到了葉草的目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葉草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一切盡在不言中,他一定會找到解救司夜雨的辦法,一定。
……
出不了城的這幾天,葉草一直深居簡出,發黑的木屋中時常傳出葉草詭異的大笑。
附近的居民深受其害。
大半夜本來睡得好好的,卻隨時都有可能因為葉草那突如其來詭異且魔性的笑聲,整整一個晚上都睡不著。
由于葉草當年也算名聲在外,原本十分擁擠的平民窟中愣是給他騰出了方圓六里的空地。
葉草也不客氣,直接圍起來當了后花園。
結果這幾天由于他的笑聲,方圓十里的人家直接離家出走,都躲到親朋好友家去了。
他們覺得一定葉草在報復他們,就因為他們那天去找了那些難民的麻煩,所以葉草才每天大晚上讓他們睡不著覺。
這讓平民窟的百姓更加痛恨葉草了。
其實那些街坊鄰居真的錯怪葉草了,葉草也不想大晚上的發出怪笑。
主要是喜魄最近波動十分強烈,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似乎完全不受葉草的控制了。
別說那些平民百姓休息不好,司夜雨自己包括柳秋嵐屠大刀小女孩她們都休息不好,葉草自己也十分困擾。
“公子,我想好了,我要回天州老家,回去看看我的妻兒老小,陪陪他們,還望公子允諾。”
屠大刀身體素質很好,胸膛的刀傷搭配一些司夜雨給的草藥,這幾天下來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自從經歷平民窟的事情后,他的想法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不再一心執著的想要挽救北俱國了。
也沒了回冰州的興趣,他只想回到天州老家,陪他的妻子一起共度余生。
葉草沒有拒絕屠大刀,因為他本身也是個眼前為重的人,他不知道怎么樣拒絕屠大刀。
說什么一起拯救北俱國的大話?
葉草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那么偉大,他也只想普普通通的和司夜雨在平民窟中過一輩子。
只不過由于他皇子的身份,讓他被迫卷入了這場紛爭。
他沒辦法推卸責任。
“那你一路保重,若是你什么時候想起我了,便去冰州皇都。”
葉草一定會回冰州的,他答應過彥過海,也曾答應過那個并沒有太多親切感的父皇。
不過在那之前,他會先治好司夜雨,治好“青面”。
屠夫就那么走了,沒有帶走彥過海的骨灰,更沒有帶上柳秋嵐母女。
因為他不是去冰州,而是回家去了。
“葉公子……”
送走了屠大刀后,柳秋嵐不知道從何處走了出來。
她眼瞼低垂,朱唇蠕動,欲言又止。
“怎么了,柳姨?”
葉草臉上帶著微笑,表現得很親切。
其實他對柳秋嵐真的并不熟悉,這個大姐姐平常似乎并不怎么喜歡說話。
比起柳秋嵐,葉草對她的女兒倒是更熟絡一些。
柳秋嵐輕咬朱唇,沉默片刻,突然跪了下去。
葉草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柳秋嵐。
“柳姨,你這是干嘛?”
葉草有些驚訝柳秋嵐的舉動,他知道柳秋嵐必定不會是說想要報答自己幫助她的恩情,要是想要報答早就報答了。
而且報答恩情也不可能選擇通過下跪的方式嘛。
“柳姨,你有什么用的到我的地方盡管說便是,不需要客氣。”
柳秋嵐依舊沒有說話,雙眼卻不爭氣的泛起了淚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回憶,輕聲抽泣起來。
葉草就那么扶著柳秋嵐,直到片刻后,她終于聲音沙啞的開口了。
“葉公子,我能請求你收小女為徒嗎?不需要傳授她什么厲害的本事,只要保護好她便可以了。”
葉草眉頭挑了挑,收小花臉為徒?
看著哭得梨花帶雨柳秋嵐,葉草知道她話中的意思,只是不明白為什么。
“收小花臉為徒就沒必要了,我也沒什么能夠傳授她的,如果小花臉有什么危險,我自然會出手相助。”
柳秋嵐聞言又一次想要跪下,不知道她是不是以為葉草沒有答應收小花臉為徒是想要拒絕她的意思。
葉草死死扶住了柳秋嵐,“柳姨你不要誤會,我發誓我一定會保護好小花臉的,但是收她為徒弟確實沒有必要,我可以將她當做我的親妹妹對待,好嗎?”
聽到葉草如此承諾,柳秋嵐終于沒有執意下跪了。
葉草見柳秋嵐情緒穩定些后,接著開口道:“柳姨,我能冒昧問一下,你在成為難民之前是什么身份嗎?”
自從見到小花臉,見到柳秋嵐以來,這對母女倆的種種表現都彰顯著她們的出身不凡。
特別是柳秋嵐,雖然她掩飾了自己的樣貌?
但是在難民群之中,柳秋嵐身上那種天生高貴的氣質無論如何也無法隱藏。
就好比鶴立雞群,再如何掩飾,也無法隱藏天生不凡。
“沒什么冒不冒昧的,只是一個過去了的身份而已。”
柳秋嵐聞言,不由自主的微微昂首,清水般的雙眸看了葉草一眼,站直了身子。
一股輕柔婉轉的氣質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多年前瀾州有三大富商,分別是司家、赤家與柳家,司家為瀾州首富,赤家第二,兩家都是以販賣兵器為主,因此相互之間關系并不融洽。”
“其中柳家則是以出售藥材為主,與瀾州首富司家世代交好,兩家關系十分親密,后來甚至還聯姻了。”
“由于兩家的關系,柳家時常幫助司家排擠赤家,兩家對一家,原本赤家是應該退出瀾州三大富商的舞臺,但結果卻并沒有。”
“與之相反的,司家十四年前被詭異的滅了滿門,司家上下沒有一個活口,而柳家五年前也步了司家后塵,雖然柳家家住早就做了準備,柳家也僅有兩人活了下來。”
“那兩人,便是柳家千金柳秋嵐,與柳秋嵐的女兒余心。”
說這些話的時候,葉草從柳秋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與司夜雨十分相似的氣質。
那是一種對人生的絕望,只剩下了淡漠。
葉草從來沒有問過司夜雨的身世背景,因為他知道那些都不重要。
“柳姨你是擔心滅了司家與柳家滿門的那些人?可是現在都過去那么久了,他們還沒有找來,可能他們早就忘了你們的存在呢,我覺得柳姨你無需擔心那么多。”
葉草微笑著安慰柳秋嵐,他沒有想到柳秋嵐居然還有這樣的身世背景。
北俱國十二大州就屬瀾州最富有,能生在瀾州三大富商家中,那身份比他這個皇子估計也差不到哪兒去。
“不,他們永遠也不會忘記小余,他們只是在等待時機,葉公子你知道現在的瀾州王就往日的赤家家主嗎?你知道他為什么能夠反敗司家與柳家成為瀾州第一富商嗎?”
柳秋嵐緊咬著牙關,眼神中的恐懼展露無遺。
“因為在赤家背后,是一群吃人的魔鬼,他們盯上的目標,永遠也不會忘記。”
……
ps:走到這一步果然還是崩了,能看到這兒的讀者,非常感謝你們的品毒能力,但不得不說的是,這本書就辣么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