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輕飄飄的幾句話如同尖銳的利刃,輕而易舉地破開了宋清持所有的心理防線,狠狠扎入他的心靈深處,又毫不留情的拔出,幾乎帶走他的整顆心臟。宋清持覺得胸腔處好像破了個大洞,空蕩蕩的,呼啦呼啦的冷風吹過,冷得他渾身顫抖。
宋清持死死捏緊了拳頭。他知道,這時候他應該保持微笑,然后體面地與沈容分開。這是他承諾給沈容的自由,他理應給。
可是,他卻仿佛不受理性的控制了,他心里不可自抑地瘋長出一些可怕的念頭,他想把沈容留在身邊,永遠的留下。
他陷于冰火兩重天之間,理性與感性矛盾地糾纏著,讓他一時間竟說不出任何話語。
沈容本來坐在床邊平和安靜地看著他,但他一直得不到宋清持的回應,臉色就逐漸沉了下來。顯然,沈容覺得宋清持要食言毀約了。
這個念頭始一出現,剎那間就燃起了他心頭的熊熊怒火。沈容蹭地從床上站起來,冷冷地逼視他,問:“宋清持,你要反悔嗎?”
沈容氣得胸口發悶。這一刻,他無比痛恨幾個月前輕信了宋清持的花言巧語的自己,早知如此,他當初就算魚死網破,也絕不讓這個混蛋如愿!
但他轉而又想到了他的孩子,那個小小的嬰兒,身體里瞬間又涌上一股無力感。魚死網破?他又怎么舍得讓自己的孩子陪著他消逝呢?說到底,他還有這么一個牽絆,這是他的軟肋,所以他無法避免地要被宋清持所掌控了。
就在沈容的眼睛越來越紅時,宋清持卻突然后退一步,啞聲道:“走吧。”
沈容頓時愣住了。
“去離婚。”不等說完,宋清持就轉身往外走去。他不敢再看沈容了,再看下去,他就控制不了那些瘋狂的念頭了。趁現在他還有理智,把他欠了沈容的,都還上吧。
沈容看著宋清持的背影有些驚疑不定,但還是很快跟了上去。
沒一會兒就有律師來同他們商量離婚事宜。宋清持知道沈容不會多要他一分錢,便規規矩矩地按律法分割了婚內財產,但這樣下來,沈容依舊能拿到一大筆錢,是他工作一輩子都賺不到的。
但沈容還是沒有要。
“這是你應得的!”宋清持急道。即便他要離開自己,他也希望沈容以后能過得舒舒服服的。
沈容卻瞥他一眼,平淡地說:“把這些錢留給孩子吧。”
他注定不能陪他長大,也只能給他一些俗物,來稍微減輕他心中的愧疚了。
宋清持沉默片刻,本想說他不會虧待自己的兒子的,但最后還是默認了。他知道這是沈容對孩子的一番心意,他無法拒絕。
離婚過程出乎意料地妥當,當沈容拿到那張輕薄的離婚證時,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走吧,去解除標記。”宋清持沒有一點停頓,立刻安排了解除標記的手術。
當他們雙雙躺在手術臺上時,宋清持愈加真切地感覺到,他是真的要失去沈容了。等這個手術做完,他們之間僅存的那一點點羈絆也就徹底消失了。
從此他們便是陌路人了。
宋清持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了,又酸又疼,讓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宋清持猛地握住了沈容的手,感受著掌心里的熱度,他薄唇微動,眸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的水光,面上滿是絕望與不舍。可是到最后,他什么話都沒能說出口。
他還能說什么呢?祈求沈容不要解除標記,留在他身邊?可是他帶給沈容那么多的痛苦和難過,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他不配挽留他。
麻醉針扎在他身上,藥效上涌,宋清持逐漸閉上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的時候,最后留在他眼眸里的人依舊是面容清冷的Omega。
宋清持戀戀不舍地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宋清持茫然地醒來。他的身體還有些提不起力氣,但他還是竭力轉著腦袋,試圖去尋找沈容的身影。
沈容就躺在他旁邊,還沒有醒過來。他是那樣的消瘦,原本已經養得紅潤一點的臉頰因為這場手術又蒼白了。
宋清持靜靜地感受了一下。
標記已經沒有了。
他再也感覺不到和沈容的任何聯系,他們真的,徹徹底底地分開了。
宋清持抬手摸了摸心口,明明那里還在有力地跳動著,卻已然沒了熱度,落地成灰,一片寂寥。
終于,沈容睫毛微顫,下一秒,他也睜開了雙眼。
過了一開始迷茫,沈容僵硬地抬手,試圖摸一摸后頸,但他只碰到了厚厚的紗布。他愣住了,而后終于意識到,手術成功了,他解除了宋清持留在他身上的標記。從今以后,他再也不是誰的Omega,再也不是誰的替代品,他只是沈容。
沈容的眼眶中溢出滾燙的熱淚,可他的眸子卻亮得驚人,一掃數月來的死氣沉沉,猶如新生。
宋清持將他的反應看在眼里,哪里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扯開嘴角笑了笑,那笑容卻分外苦澀,眼眶也漸漸紅了。他嘶啞著聲音道:“小容……”
他喉結動了動,艱難地問道:“你……高興嗎?”
沈容這才發現宋清持就躺在他身邊,他轉頭看向他,看到他似哭似笑的表情頓時一怔,而宋清持眸中隱現的眼淚也讓他的心不由得縮緊了一下。他眸色復雜地看著宋清持,良久才道:“高興。”
宋清持狼狽地笑了出來,他抬手擋住眼睛,喃喃道:“那就好……”
曾經無情地傷害過沈容是宋清持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如今只要能彌補他一分半分,受再多的痛苦他也甘之如飴。
沈容說他很高興,這就夠了。
他以前那么混賬,如今總算做對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