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起來的。他睜眼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不知不覺中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沈容伸手撈過自己的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后卻怔住了。
是宋清持打來的。
沈容攥著手機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他深吸一口氣,接起了電話。
那頭立刻傳來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小容?你在哪里?你怎么不跟我說一聲就跑出去?我一直聯(lián)系不到你,你知不知我有多擔心?”
沈容面無表情地聽完他的一連串質問,冷不丁開口道:“宋清持,我聽見了。”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瞬,然后是宋清持遲疑的聲音,“什么?”
沈容不自覺捏緊了身下的床單,他艱難地動了動喉結,竭力使自己的聲音冷靜又平穩(wěn),不敢顯露一絲一毫的脆弱,“我聽見你跟方君然說的話了。”
隔著電話的兩個人陷入長久的沉默,但平靜的表面之下的洶涌的暗流,隨時可能會爆發(fā)。
沈容聽到手機里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是宋清持驟然緊繃急促的呼吸聲。
不過他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在說什么?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沈容的怒火被瞬間點燃,“宋清持,你別裝了行嗎?”他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宋清持還想和稀泥糊弄過去不成?
“……你現(xiàn)在在哪兒?有什么話我們當面說。”
沈容現(xiàn)在真的不想見他,也不能見他。他害怕自己一見到宋清持又會心軟,也害怕會被他蠱惑。他要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兩人的感情與未來,況且,他暫時還不想讓宋清持知道自己流產的事,因為他不希望被孩子左右自己對未來的選擇。
他現(xiàn)在只想確定一件事,“宋清持,你當初喜歡我、對我好,都是因為我長得像方君然,對嗎?”他啞著嗓子補充道,“不要再騙我了。”
宋清持那邊沉默了很久,才終于道:“當時確實是這樣,但是……你到底在哪兒?我們見面再說。”
“但是什么?”沈容尖銳地反問道,“難道你想說你后來又愛上我了?包括你現(xiàn)在愛的也只有我?”
宋清持又不說話了,沈容只能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
沈容嘲諷地笑了笑,眼淚也唰地流下來,“你看,你甚至都不愿意騙我說你喜歡我,那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宋清持,我想冷靜一下,你不要找我。”沈容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攥著手機,呆呆地躺在床上,還沒等陷入自己的情緒里,就聽到病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沈容尋聲望去,是肖決走了進來,不知道他是否聽到了他剛才的電話內容。
肖決倒是一點都不遮掩,淡定自若地笑道:“剛在門口時聽到你在打電話,就沒進來打擾。”
“有事嗎?”沈容客氣地問。雖然直到目前為止,肖決都表現(xiàn)得對自己毫無惡意,但沈容可不相信他沒有目的,所以一直心懷警惕,在面對肖決時從來不會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現(xiàn)出來。
“來看看你。”肖決仿佛察覺不到沈容的疏離,一點都不客氣地坐在了床邊的沙發(fā)上。
“……”沈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也不是很想費口舌同他虛與委蛇,便默默地轉過頭,打定主意無視他。
過了一會兒,肖決主動開口:“你跟宋清持吵架了?”
沈容睫毛一顫,抿了抿嘴唇?jīng)]有答話。
肖決自顧自說道:“我看那天他不顧一切要救你,還以為你們感情很深呢。”
沈容面色微變,猛地看向肖決,想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可是那人不動聲色地微笑著,黝黑的眼睛深不見底,他根本看不透。
這段時間,沈容已經(jīng)快被宋清持的“救命之恩”折磨瘋了。他掙扎、猶豫,也曾想過為了宋清持改變自己。他愿意為了愛著自己的宋清持妥協(xié),卻沒想到宋清持根本就不愛自己,他之前的種種糾結與退讓都成了笑話。
然而不管怎樣,宋清持救了他是事實,他很愛宋清持也是事實,所以即便在知道了那樣不堪的隱情后,他甚至不能狠下心來同宋清持一刀兩斷。
這種時候在他面前提宋清持,簡直是往他心口上捅刀子。沈容像個炸毛的貓一樣惡狠狠地瞪著肖決。
肖決看到他生氣的樣子非但不覺得心虛,反而饒有興趣地盯著他上上下下地一通打量,說:“你這么生氣干什么?我只是關心一下你。”
沈容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哦。謝謝關心。”
“要離婚嗎?我可以幫你找律師。”肖決面上一本正經(jīng)的,眸中卻閃著戲謔的光。
沈容自然能看出他在戲弄自己,抿了抿唇,冷聲道:“你很無聊。”
“別那么緊張,我對你真的沒有惡意。”肖決攤開雙手。
沈容“哦”了一聲,涼涼地瞥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是想利用我來對付宋清持呢。”
肖決被赤裸裸地揭開了心事竟也毫不心虛,反倒半真半假地問他:“怎么能叫利用你呢?正好你也跟他鬧掰了,我們合作給他添點堵唄?”
沈容只覺得腦仁一抽一抽得疼,他攏了攏被子,虛弱道:“我肚子疼。”言外之意就是你快點滾少在這兒煩我。
肖決聳聳肩,不再逗他了,“你好好休息。”他走到門口,關門前還笑著補充道,“改變主意了可以隨時找我。”
沈容:“……”
肖決走了之后,沈容開始回想剛才和宋清持的通話內容。
果然,他只是個可悲的替身而已。在聽到自己已經(jīng)知曉其中隱情后,宋清持甚至都不愿意說幾句甜言蜜語來哄騙自己,可見方君然回來后,他是真的不再在意自己了。
宋清持曾說過他第一次見到自己時就很喜歡,他喜歡的不過是這張酷似方君然的臉罷了!也許還很喜歡他Omega的身份,畢竟自己是與他契合度最高的Omega,可以為他誕下最優(yōu)秀的后代。可笑他居然以為宋清持是愛他的,結婚兩年來還妄想著和他成為一對互相尊重的靈魂伴侶。
宋清持應該早一點告知自己替代品的身份的,這樣他就不會不自量力地尋求他的理解和尊重了。仔細想想,他結婚兩年來真的很沒有自知之明,一個因為長得像別人、可以生出優(yōu)秀后代等理由而被娶回去的Omega,不光經(jīng)常跟alpha頂嘴,還遲遲不肯為他生孩子,宋清持到現(xiàn)在還沒有同他離婚,也是很寬容了。
哦,大概他是看在自己這張臉的份上才格外寬容的吧。
沈容大概能理解宋清持這段時間來對自己冷淡的原因了。畢竟方君然就要回來了,宋清持的心里便沒有替代品的一席之地了。
而現(xiàn)在,方君然已經(jīng)切切實實地站在了宋清持的面前,宋清持什么時候會放棄他呢?
沈容冷酷地想道。不,宋清持應該不會這么輕易地就放過他。畢竟和自己結婚的一個重要目的還未曾實現(xiàn)——孕育宋家的下一代繼承人。
沈容閉上眼睛,眉頭緊緊地皺著。他突然覺得很惡心。一想到過去兩年來宋清持一直把他當成另外一個人親吻、愛撫,甚至歡好,他惡心得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再想到前段時間他對宋清持那卑微、討好的態(tài)度,他簡直想穿越回去把那個自我感動的自己給打醒。作繭自縛,說的就是他吧。想當然地以為宋清持愛他,想當然地想回報給宋清持全部的自己,結果一切都是假的,自己的真心在宋清持眼里也一文不值。
沈容心痛得都快麻木了,眼淚都流不出來。但大腦倒是十分清醒。
他不想再跟宋清持繼續(xù)這種扭曲的婚姻了。沈容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是宋清持恐怕不會放他離開,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而且一碼歸一碼,不管宋清持在對待感情上如何人渣,他在監(jiān)獄里救了自己也是事實,光是這份人情就能壓得他在宋清持面前抬不起頭來。
沈容還沒能相出理想的解決辦法,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里,他回到了兩年前。那時候他還未大學畢業(yè),學校居然請到了宋氏的掌權者來此做演講,轟動一時。誰都沒想到宋清持會接下這種無聊的活動。
那一天,他站在人頭攢動的觀眾席里,看著高臺上那個清貴端方的男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他以為宋清持于他將永遠是天邊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卻沒想到他會主動接近自己,而且溫柔又體貼,他就這樣淪陷了。
如果這夢能一直繼續(xù)下去,倒也很好。沈容在睡夢里抽了抽鼻子。
半夜,沈容突然發(fā)起了高燒。肖決接到消息后立刻趕了過來,剛推開病房的門就被里面濃郁的信息素沖得后退了兩步。
有護士正在給沈容打針,一見到肖決就警惕地看著他,“病人因為發(fā)燒現(xiàn)在信息素有些紊亂,抑制劑還沒起作用,你一個alpha最好不要靠近。”
不用護士提醒,肖決也感受到了體內隱隱的躁動。他點點頭,說:“照顧好他。”然后立刻關緊了門。
肖決把手插進褲袋里,倚在門邊靜靜地等著。他不自覺地回味起剛才聞到的Omega信息素,是清甜的橙子味。肖決的思維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散,他還挺愛吃橙子的……
想著想著,他的心里就生起一股癢意,撩撥得他整個人都蠢蠢欲動。肖決摸出打火機,剛要點煙就想起這里禁煙,猶豫片刻還是打消了抽煙的念頭。
他忍了又忍,最后打了一通電話。
“阿宇,給我買點橙子來。”
“啊?”突然被電話吵醒的阿宇還很懵。
“多買點。”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