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售經(jīng)理是個三十出頭的精干男子,穿著深藍(lán)色西服,他瞅著耿墨池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先生,您不詳細(xì)了解下?”
“不必,就這輛了。”耿墨池面無表情。有生意不做那是寶氣,銷售經(jīng)理忙不迭地點頭,招呼旁邊的營銷小姐:“馬上給這位先生下單,快!”
我問銷售經(jīng)理:“請問,這車多少錢啊?”
“哦,一百九十萬。這次車展我們就準(zhǔn)備了兩輛這款型號,一輛昨天已經(jīng)有客戶定了,這輛是僅剩的了,小姐您的運氣很好。”銷售經(jīng)理也真是精英啊,一看場面就知道這車是耿墨池買給我的。我承認(rèn)我沒見過世面,這個數(shù)字把我嚇得兩眼冒金星,腦子里嗡嗡的,就聽見耿墨池在旁邊說:“你不要開得太快,出了事我不負(fù)責(zé)。”
我偷偷地扯他的衣袖,“別買了,換……換個牌子吧,太貴了。”
“不是你要的嗎?”
“我,我改主意了。”
“單都下了,改不了了,就這輛吧。”耿墨池一邊掏出金卡,一邊朝我伸出手,“把身份證給我。”
“可是……”
“給我!”
沒辦法,我只好哆哆嗦嗦地從包里掏出身份證給他。如果一切就這么著,那也就算了,偏偏這時候我聽見旁邊有人叫我,“考兒?”
我循聲望去,只見人來人往的當(dāng)口某人鶴立雞群般地站在聚光燈下,身姿筆挺,雍容不凡,身邊簇?fù)碇欢丫⑷耸浚前缘揽偛闷顦涠Y!
“Frank?”這會兒我想笑都笑不出來了,祁總裁,你也來湊什么熱鬧啊!
“考兒,你也來看車展了?”祁樹禮背著手走到我身邊,瞅瞅我又瞅瞅耿墨池,“喲,耿先生也在這里,買車呢?”
“給她買。”耿墨池指了指我,臉上冷得結(jié)了冰。
祁樹禮“哦”了聲,轉(zhuǎn)過臉問我:“你喜歡寶馬?哪輛?”
我指了指展臺上已經(jīng)下單的那款。
“這輛啊,太小家子氣了吧,那款車型早過時了,聽說都要停產(chǎn)了。”這位爺太逗了吧,他拍拍我的肩膀,指著最前面的展臺問,“那輛如何?”
“什……什么?”
“就是那輛,最中間的,法拉利最新款。”
“算了吧,那輛肯定很貴。”
“你喜歡我就送你啊。”祁樹禮說這話時眼皮都不眨。
耿墨池的臉色這時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但還是看得出來他有克制,逼視著祁樹禮,“祁先生這是什么意思,跟我抬杠?”
祁樹禮笑容可掬,“耿先生何出此言?我給自己的女友買車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倒是你,應(yīng)該給太太買車才對啊,給前女友買車是怎么回事呢?”說著問旁邊氣得麻木了的米蘭,“耿太太這是怎么回事啊?”
“你問他!”米蘭總算遇到了救世的主,唰的一下就涌出滿眶的淚,她今天也確實挺委屈的,不過這怪誰呢?只是她身邊的男人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冷冷地說:“我給誰買車是我的自由!”
“那我給考兒買車也是我的自由吧。”祁樹禮不愧是老江湖,笑得滿面春風(fēng),說著扭頭吩咐隨從,“去把那輛車給我下單,我要送給白小姐。”
“是。”隨從一看就是訓(xùn)練有素,轉(zhuǎn)身就去下單了。
我扯過祁樹禮,將他拉邊上去,“Frank,你就別在這兒添亂了,我不要你的車,這輛寶馬我都不想要,我今天真是……哎喲,你趕緊叫你的手下過來,我不要……”
“他送你車你就要,為什么我送你就不要呢,太顧此失彼了吧?”祁樹禮固執(zhí)起來那是一點兒也不輸耿墨池。他親熱地?fù)ё∥业募绨蛘f,“他都結(jié)婚了,你干嗎還要他的車啊,你讓他太太怎么想,再說了,你現(xiàn)在是我的老師,學(xué)生孝敬老師也是應(yīng)該的吧?”
我沒好氣地把他的手拿開,“那你就應(yīng)該聽我的!”
“不用聽了,我有點累了,我們?nèi)コ燥埌伞!逼顦涠Y抬腕看表,“喲,還真是,到點了。”說著就要拉我走,還吩咐旁邊的隨從,“小張下單后你派人去提車,然后把車開白小姐家去。”
“Frank!”我跺腳。
“你什么都別說了,我老早就想送你輛車,一直沒機會,今天這么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怎么會錯過呢?這是我的心意,你就不要再推辭了。”祁樹禮笑著又牽起我的手,經(jīng)過耿墨池身邊的時候,還不忘跟他叫板,“耿先生,你還是把那輛寶馬送你太太吧,自己的女人要好好愛惜,別惹她生氣。至于考兒,現(xiàn)在是我在照顧她,不勞你費心了,你送她車別說你太太不高興,我也會很不高興的,我們要去吃飯了,后會有期。”
噩夢,簡直是噩夢!我一直自欺欺人地當(dāng)祁樹禮那日是開玩笑,可是哪曉得他真的把那輛法拉利給買下來了,派司機徑直將車開進(jìn)了我住的小區(qū)。這下麻煩就來了,自從那輛法拉利停到我家樓下開始,每天都有很多人圍在車邊瞻仰,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當(dāng)然不會是議論我自力更生發(fā)家致富,議論的是一向自視清高的白姑娘怎么也被人包養(yǎng)了,于是乎二奶、情婦這樣光鮮的帽子不由分說就給我扣上了。鄰里們瞧見我再也不見往日的親切,有的只是鄙夷、嫉妒還有搖頭嘆息。那眼光就跟瞧著一個好端端的良家女子墮落為娼婦沒什么區(qū)別,娼婦啊,祁樹禮你丫害死我了!
車開到樓下的當(dāng)天,我就暴跳如雷地打電話要祁樹禮趕緊把車弄走,可是電話直接被轉(zhuǎn)到他的秘書那里,說是祁總裁回美國總部了,可能要一個月后才能回來。還一個月呢,一個星期我都扛不住,那車停在下面像是停了顆炸彈,小區(qū)保安幾次上門找我,要我把車停別處去,萬一被盜或者被劃傷他們可賠不起。而我所住的小區(qū)因為是老式公寓,并沒有配備專門的停車場,小區(qū)住戶的車子都是停在自家樓下或是花圃邊,露天的,沒有任何防護(hù)保障。
保安說,自從這輛法拉利開進(jìn)小區(qū),他們物業(yè)不得不增派人手每晚輪流值班看護(hù)這輛車,就怕有個閃失他們沒法交差。后來連物業(yè)公司的經(jīng)理也來游說我:“我們總共就這幾個人,我們不是專為你這一戶服務(wù)的,請體諒我們的難處,趕緊把車開走吧,你要是白天開去上班也好點兒,可是你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停這兒,我們保安不能二十四小時都盯著這輛車吧?”
殺了我吧,我哪兒敢開這車去上班,我連碰都不敢碰,每天都是照舊坐廣電的班車上班。我跟櫻之商量,櫻之得知祁樹禮送了我一輛法拉利,也受驚不小,特意跑來看了下,直咂舌,“考兒,你要是真想跟他發(fā)展下去,你要這車也無妨,可是你要沒那想法,我看你趕緊把車退回去,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你以為我想要這車吧,我找他人都找不到,他要一個多月后才回來!哎喲真急死我了,你趕緊給我想想辦法,退不了車先找個地方藏起來也好啊。”
“那你停他家去呀。”
“他住酒店哪兒來的家啊。”
“不對吧,他沒住酒店呢,我在他公司上班,我知道司機每天都去他家接他的。有一次下班,我還坐過他的順風(fēng)車呢,他絕對沒住酒店。”
“他家在哪兒?”
“不知道。”櫻之搖頭,忽然又想起什么,“呃,你在彼岸春天不是還有棟別墅嗎?你停那兒去呀,那房子好像有私家車庫的吧。”
“那,那不是我的房子,是耿墨池的。”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把車停他的房子里去,讓他看到了,還不把我給活剮了?
櫻之不解,“你不是說那房子是耿墨池婚前就買了,送給你的嗎?產(chǎn)權(quán)都在你的名下呀。”
沒錯,那房子的產(chǎn)權(quán)的確是我的,但婚禮后我就沒住那兒了。米蘭倒是搬進(jìn)去住了幾天,還天天在微博上曬,因為耿墨池在上海根本不搭理她,她大約覺得沒趣又追去上海,然后又追回星城,現(xiàn)在他們住哪里我不清楚,只是肯定沒住在雅蘭居,因為物業(yè)公司給我打電話,說下年度的物業(yè)管理費已經(jīng)開始交了,要我抽空去交錢,我要他們?nèi)フ夜⒛兀麄冋f戶主是我,只能找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現(xiàn)在都扯在一塊兒,我真是頭大,看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先把車停那兒去暫時避難,等祁樹禮回來了,再要他把車開走。
我跟櫻之在小區(qū)對面的川菜館一起吃晚飯,櫻之聽聞?wù)虑榈慕?jīng)過后,一向老實的她也覺得很解氣,“米蘭肯定氣死了,這下好,是該給她點兒教訓(xùn),她也太不要臉了。要不是她勾引耿墨池,怎么會搞成今天這個樣子。”
我懶懶地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話不能這么講,你就算要叮,也要選主吧?明知道你跟耿墨池的關(guān)系,她還插這么一腿,算什么啊。”
我岔開話題,“哎,你現(xiàn)在在祁樹禮的公司干得咋樣?”
前陣子,我看櫻之正在找工作,好像不是很順利,畢竟她當(dāng)了多年的全職太太,跟社會已經(jīng)脫節(jié)太久,大學(xué)讀的專業(yè)也久已生疏,找工作絕非易事。我不忍心看她為工作的事成天奔忙在人才市場,到處去面試應(yīng)聘,每每又失望而歸,于是我托祁樹禮幫忙給櫻之在公司安排個崗位,干什么都行。祁樹禮對老實本分的櫻之印象一直不錯,滿口就應(yīng)承了。
算算時間,櫻之在祁樹禮的公司應(yīng)該剛過試用期,一說起這事她就喜形于色,“挺好的,我在人事部管檔案資料,工作很輕松,轉(zhuǎn)正后的工資很高呢。這下好了,等我賺夠了錢買了房子就可以把旦旦要過來。這事啊,真得感謝祁先生,他可是我的大恩人,回頭你代我好好謝謝他。”
這樣的話櫻之不知道說了多少遍,我耳朵都生繭子了。也難怪她對祁樹禮感激不盡,她在祁樹禮的公司不僅獲得比在外邊高出數(shù)倍的薪酬,待遇也很好,聽說連交通費和手機話費都是報銷的,顯然是祁樹禮格外關(guān)照。當(dāng)了多年全職太太的李櫻之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找到這么好的工作,這樣就足以跟她前夫張千山平起平坐了,不光是爭了口氣,櫻之最終的目標(biāo)還是要奪回兒子旦旦的撫養(yǎng)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