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不為什么!”他的臉色很不好看。剛好這時楊嬸敲門進來了,笑著說可以開飯了。我一看墻上的掛鐘,十二點了,時間過得好快!
“好,去吃飯!”他如釋重負,看也不看我就徑直走出了房間。這人!
吃飯的時候,兩人誰也不說話。我更不想說,因為看著那滿桌的菜,我全無食欲。我得時刻警覺自己的胃。“你怎么不吃啊?”他快吃完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碗里的飯還沒動。
“沒什么胃口。”我懶懶地說。
“是看著我沒胃口嗎?”他盯著我的臉,“你還是吃點兒吧,你的臉色很差!”
“沒事,胃有點不舒服而已。”我搪塞。話還沒說完,我的胃就在抗議,我趕緊捂住嘴,憋著把那直涌而上的惡心壓回去。
“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嗎?”他的眉毛擰在了一起。
“吃你的吧,說了沒事就沒事!”
“你這個樣子我還怎么吃啊?”他放下了碗筷,盯著我。
我被他盯得一陣發(fā)毛,忙低頭裝模作樣地扒了幾口飯。他這才狐疑地繼續(xù)端起了碗,想了想,突然冒出一句:“你該不是懷孕了吧?”
“哪有?”我條件反射地答道,心里一陣亂跳。好在他沒繼續(xù)追問,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如果我懷孕了,你怎么辦?”我也突然問他,話一出口就后悔,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他看著我,目光探照燈似的在我臉上掃來掃去,“我會負責(zé)。”
“怎么負責(zé)?”
“你真的懷孕了?”他放下了碗。
“我是說如果。”
“你生下來啊,我來養(yǎng)!”他說得很輕松。
我哼了一聲,冷笑道:“你想生我就生?你當(dāng)我是什么?”
“那我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懷孕了,你不生也得生!”他一生氣就變得蠻橫不講理,板著臉說,“我這么大歲數(shù)也該有個孩子了,我需要一個繼承人,我父親去世后,我們耿家就剩我一個人了,絕后的罪名我擔(dān)不起!”
“那你太太怎么沒給你生?”我很不是時候地又問了一句。
這下就捅了馬蜂窩,這家伙真發(fā)作了,一拳捶得桌上碗筷全跳了起來,他也跳起來,沖著廚房喊:“楊嬸,你馬上把樓上安妮的房間收拾好,白小姐神志不清,必須休息!”
整個下午他都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沒出來,我一個人在屋子里樓上樓下地轉(zhuǎn)悠,推開窗子,外邊的陽光很好,濃蔭遍地,院子里籬笆上的薔薇開成了花墻,花香四溢。我決定出去透透氣,出門的時候楊嬸提醒我,“別走遠了,天黑了路不好走。”
我含糊地嗯了聲,出了院子徑直朝屋后走去。
屋后是一大片竹林,隨風(fēng)飄搖,颯颯作響,空氣中有沁人心脾的竹葉清香。我漫無目的地沿著一條幽深的林間小徑往里邊走,覺得非常舒服,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一路走走停停,采了一大束野花,邊走邊編花環(huán)玩。我將花環(huán)戴在頭頂上,自我感覺良好地拍了好些照片,選了兩張發(fā)微博上。微博這東西還是辦公室的小姑娘教我用的,我不常用,偶爾興趣來了發(fā)些文字和圖片。
不知不覺林中光線漸暗,我這才想著要回家了,耿墨池要是午休醒來見不著我的人肯定又要發(fā)脾氣,這家伙的起床氣可不是一般的大。
糟糕的是,我折返轉(zhuǎn)了兩圈竟找不到來時的路了,周圍早已不見竹林,四下全是密密的樹林和及膝的荒草,不知名的鳥鳴聲在林間回蕩,尤其顯得空寂。我這才慌了神,對于一個逛超市都會迷路的人來說,方向感這東西簡直是浮云,突然置身幽深的山林,加上天色越來越暗,林中的能見度已經(jīng)很低,要再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搞不好要在林子里過夜了。這深山老林里啥東西都有,一個單身女子在林子里過夜,不被野獸吃掉,嚇都會被嚇?biāo)馈?
我強迫自己鎮(zhèn)定,試圖用手機聯(lián)系耿墨池,卻發(fā)現(xiàn)手機沒信號了。這下真慘了,我拿著手機沒頭蒼蠅似的亂撞,走一段又折返,折返了又尋條岔路繼續(xù)走,手機仍然沒信號不說,我已經(jīng)完全搞不清方向了。我筋疲力竭,身上被蚊蟲叮了很多包,又癢又疼,我跌跌撞撞越往前走越覺得好像離山莊更遠了,這時候林中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墨池,墨池……”我心里默念著耿墨池的名字,終于哭了起來。
前方是一條狹窄的坡道,我汗流浹背地爬上坡道,忽聽身后有類似烏鴉的叫聲,我本能地扭過頭去,不料后腳跟一滑,我尖叫著整個人翻滾了下去。那一瞬間我覺得我必死無疑,腦袋像是撞到了樹干還是什么,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來發(fā)現(xiàn)四下一片漆黑,透過樹梢可見頭頂?shù)囊箍眨行浅皆陂W爍,林子里有各種奇怪的聲音。我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根本動彈不得,手上、腳上和脖子上,只要是露在外邊的皮膚都奇癢無比,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被蚊蟲飽餐了。
我摸索著試圖尋找手機,哪里還有手機的蹤影?我判斷自己應(yīng)該是摔到了哪個山溝溝里,還好腦袋沒撞到石頭,不然耿墨池只能明天給我收尸了。
我不敢大聲哭,怕招來野獸,只能低低地嗚咽,后來連嗚咽都沒力氣了,意識也漸漸模糊,感覺困意沉沉,我好像又要睡了。我提醒自己千萬不能睡,晚上林間的氣溫很低,如果睡過去可能就醒不過來了。我強迫自己去思想,給自己打氣。時間一點點流逝,我依稀能看到頭頂?shù)脑铝翝u漸從左邊移到了右邊,月光讓林子里的光線亮了許多,給了我些許的安全感。
但我還是太困了,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聽到頭頂?shù)姆较蛴心_步聲和說話聲。我起初以為是幻覺沒在意,后來感覺說話聲越來越清晰,似乎就在我滾下來的那條山道上,我立即打起精神仰起腦袋張望頭頂?shù)姆较颍l(fā)現(xiàn)上邊好像有手電筒的亮光在晃來晃去。
“考兒,考兒――”我似乎聽到了熟悉的呼喚聲。
我熱淚盈眶,心里還在罵,耿墨池,你丫終于來給我收尸了!
我張大嘴巴想喊“我在這里”,可嘶啞的喉嚨跟破了的風(fēng)箱似的出不來聲音,我只好嗯嗯啊啊的回應(yīng)著。很快上邊像是聽到了,手電筒的光亮掃了下來。
“誰在下邊?是考兒嗎?”這回我聽清了,確實是耿墨池,非常激動的聲音。
我呻吟著又哼唧了兩聲。
然后就聽到耿墨池在大聲喊:“老劉!老劉!快過來,好像就在下邊!”
再然后就是頭頂?shù)姆较騻鱽?O?O?@?@的聲音,有人在往下探路,我哼唧得更大聲了。當(dāng)耿墨池的手電筒終于照到我時,我終于哭出了聲。
“考兒!考兒!”耿墨池連滾帶爬地摸索到我身邊,可惜林子里光線太暗看不清他的狼狽樣,不然有得我欣賞了,當(dāng)然我的樣子肯定更“好看”了。耿墨池抱住我時還沖我怒吼:“你怎么回事!不認(rèn)得路就瞎跑,你不要命了嗎?”
人家電視劇里要遇上這種情況不都是男主角抱住女主角痛哭嗎?這渾蛋竟然先罵上了,邊罵邊背起我,在老劉和另外兩個老鄉(xiāng)的幫助下將我弄出了林子。
所以電視里演的那些戲碼都是騙人的嘛……
回到山莊已經(jīng)是后半夜,我被蚊蟲咬了一身的皰疹,楊嬸煮了艾葉水給我泡澡止癢。泡完澡我覺得好了許多,楊嬸又要給我擦藥水,說是祖?zhèn)髅胤剑浅ky聞的草藥味,一開瓶子就差點兒把我熏死。沒想到耿墨池接過瓶子跟楊嬸說:“我來,您去休息吧。”
“哦,好的。”楊嬸很識趣地退出去,還替我們關(guān)上門。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耿墨池,不相信他會親自給我抹這么難聞的藥水。
“看什么看,再看我讓你喝下去!”耿墨池板著臉,根本沒好臉色給我,一邊給我抹藥水一邊教訓(xùn)我,“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亂跑,我和老劉找了你十個小時,整個山頭都翻遍了,電話也打不通,我們差點兒就報警,你到底有沒有腦子?你知不知道前陣子后邊山溝就有單身女孩子被奸殺拋尸樹林?你雖然長成這個丑樣子,但萬一被人盯上了,一樣跑不掉!”
我嚇得直哆嗦,“真的假的?”
“你說呢?案子到現(xiàn)在都沒破,老劉一聽說你往后山去了臉都嚇白了!”
我直吐舌頭。
隨即又反應(yīng)過來,怒問:“什么叫我長成這個丑樣子啊,我很丑嗎?”
“你自己去照鏡子,一臉的包,沒有比你更丑的!翻過身去!”耿墨池給我抹完了脖子要我躺倒,然后將我翻燒餅似的翻了個身,又給我的后頸和背上抹藥水。雖然藥水還是那么難聞,但他溫暖的掌心摩挲著我的皮膚,實在太舒服了,我很快就昏昏欲睡,嘴里還咕噥著:“耿墨池,我差點兒以為我見不著你了,我要喂野獸了。”
蒙?中聽到此君哼了聲:“我都沒被喂飽,還輪不上野獸!”
“……”
早上醒來時天還沒大亮,我動了動,發(fā)覺自己睡在耿墨池的懷里。他從后邊死死地抱著我,好像生怕我跑掉似的,可我口干舌燥想下床找水喝。
“別動,再陪我睡會兒。”耳邊聽到他含混不清的呢喃聲,溫?zé)岬暮粑蛽湓谖业牟鳖i。
我于是沒敢再動,腦子里放電影似的將頭天發(fā)生的事過了一遍,忽然想到了腹中的小生命,從那么高的地方滾下去肚子里居然安然無恙,這孩子比諾基亞還經(jīng)摔啊,電視里不都是講女主角跌個跟頭就流產(chǎn)的嗎?騙人的啊,以后真的不要再相信電視里演的了,瞎扯淡!
但我忽然又覺得慶幸,幸虧沒事啊,不然怎么跟耿墨池交代,畢竟孩子也有他的份,要是讓這混世魔王知道我把他的孩子滾掉了,他非殺掉我不可。
耿墨池的手臂就搭在我的腰間,我下意識地握住他的掌心,慢慢移到我的腹部。都說血脈相連,雖然肚子里那個小東西還只是個正在發(fā)育的胚胎,但他也應(yīng)該能感覺得到父親的撫愛吧?
沒想到我不經(jīng)意的動作讓耿墨池起了誤會,他的掌心變得灼熱起來,順勢又往下摸去。我反應(yīng)過來,忙捉住他的手,“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