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還有個原因,我在電臺根基還不穩,如果立馬回家生孩子肯定要被人取而代之。電臺那種地方人才濟濟,表面上大家都一團和氣,其實競爭很激烈,我生性要強,舍不得將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位置拱手相讓,加上祁母的原因,于是我任性做掉了孩子。
但做掉孩子后,我還是覺得自己有點過分,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于是主動打電話叫祁樹杰回來,破天荒地給他做了頓飯,跟他道歉,說以后要再懷上我肯定要。祁樹杰好像是原諒了我,當天就搬回家住了。我以為我們已經和好如初,日子照常過,他照樣送我禮物,我也照常懶得管他,現在我才知道那件事讓我們之間有了很深的裂痕,再無可能彌合。
祁樹杰內心從未原諒我,而我渾然不覺。他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狠狠地給了我一刀,背著我偷情不算,還死給我看,他用死反擊我的麻木不仁,讓我連后悔的機會都沒有,就這一點,我覺得他比我狠。所以我才恨他,不是恨他跟人偷情,而是恨他贏了我,他居然贏了我!
祁樹杰的老媽得知我把她兒子的骨灰葬在長青墓園后大發雷霆,她最初是要把兒子葬在湘北老家的,被我拒絕了,不是我蠻橫不講理,而是老太太在電話里出言不遜,好像我什么都該聽她的,她兒子死了,我更應該聽她的,她才是一家之主。
于是我的軸勁又犯了,祁樹杰是我老公,葬在哪里我說了算!如果我親愛的丈夫知道他死后婆媳戰爭還沒熄火,不知道他還舍不舍得死。反正我是想不通,人都死了,那老太太還跟我爭,一把骨灰也爭,那就爭唄,我就不信我黑發爭不過你白發。
米蘭得知我把祁樹杰的骨灰葬在葉莎的邊上后,在電話里狠狠地數落了我一頓,“白考兒,你又要吃藥了!”我多少有點心虛,沒反駁,米蘭又說,“老太太那么大年紀你跟她爭什么,老年喪子本來就很凄慘,想把兒子骨灰葬在身邊也是可以理解的,結果你發神經竟然干出這樣的事!你還是趕緊準備另一塊墓地吧,估計老太太熬不過去,她會活活被你氣死!”
“埋都埋了,又不能刨出來!蔽亦止局f。
“白考兒,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我勸你還是放下吧,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好開始,給自己留條活路才是上策!”米蘭數落完又好言相勸,試圖將我從仇恨的歧途上拉回來。
其實事后冷靜下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就像是冥冥中有人指使我一樣,讓我喪失了根本的自制力,我控制不住自己燃燒的心……
那天下班后一個人落寞地回到家,我沒有任何食欲,僵硬地躺在床上,任憑音響中婉轉低沉的音樂撫慰心底又開始隱隱發痛的傷口。從少女時代開始,每每受到傷害,我就習慣用音樂來療傷,效果出奇的好,可是這一次為什么沒有起色,祁樹杰死后,我天天枕著音樂入睡,傷口卻還是沒有愈合的跡象。于是我不得不承認,祁樹杰已嵌入我的生命,我從沒試著愛過他,卻被他的愛桎梏了四年,如今他人不在了,我的心也就被掏空了,只留了個物是人非的現實讓我去面對。他對我原來是如此的重要,我卻直到現在才悔悟!
整個夜晚我都在流淚……
我抱著祁樹杰的遺像哭得聲嘶力竭,自從他去世,這還是我第一次這么痛快地哭。然后我想起了從前的很多事,他對我的容忍和遷就,嬌慣和寵愛,迷戀和癡情,一點點地全浮現在我腦海里,而我卻從來就沒看起過他。嫁給他,或者跟他生活,只是我沒有選擇的選擇。他一定是恨我的,否則不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結束生命,他是在跟我進行最激烈的抗爭,代價就是他的生命。在選墓地這件事上,我覺得自己是真的做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