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江豐
瑕月呼吸一窒，神色復(fù)雜地低頭盯了自己腹部，從第一次有了輕如蝴蝶翅膀的振動，到現(xiàn)在每天用力在里面踹小腳，感受著孩子一天天的成長，若是失去這個孩子……她只是想一想，便是心痛欲死。
見瑕月久久不語，弘歷扶了她的肩膀柔聲道：“好了，別再想這些了，朕餓了，咱們過去吧。”
瑕月拉下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氣道：“皇上說的沒錯，他是臣妾生命的延續(xù)，臣妾寧可自己有事，也不愿讓他有一絲危險；但臣妾不止是他的額娘，也是皇上的妻子與大清的皇后，臣妾不能這么自私。”
瑕月的話令弘歷神色一動，但仍是堅持道：“不管怎樣，朕不能讓你與孩子有危險。”
瑕月?lián)u頭道：“可是這樣一來，皇上就將臣妾置于不義之地，天下百姓皆會指責(zé)臣妾，說臣妾自私，不顧百姓性命，說臣妾不配為后！”
“誰敢！”弘歷沉眸道：“哪個若敢這樣說，朕必殺他！”
“若只是一兩個，自然能殺，但若是成百上千的人都這么說呢，皇上都?xì)⒘怂麄儐幔咳绱艘粊恚慌鲁兼值枚啾骋粋�罵名，史書上也會說臣妾迷惑皇上，令皇上犯下無數(shù)殺孽！”
弘歷被她說得兩邊為難，一時倒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了，看到他這個樣子，瑕月緩緩撫著腹部道：“既然這個孩子愿意投胎到臣妾腹中，又一直熬到了現(xiàn)在，臣妾相信，他很堅強，不會因為這次的事情出事，若……”瑕月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真的出事，只能說他熬不過苦，不配為皇上的孩子！”說著，她忍著心中的抽痛端然行禮，切聲道：“求皇上讓臣妾一起登壇祈雨！”
當(dāng)她還是嫻貴妃之時，可以肆無忌憚躲在弘歷身后，享受弘歷對她的好；可她現(xiàn)在是皇后，她需要做的，是站出來與弘歷一起面對襲來的風(fēng)雨！
弘歷知道，一起登壇是最好的做法，對他對瑕月都好，但他怎么也放心不下瑕月的身子，若出了什么意外，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見弘歷還在猶豫，瑕月再次懇求道：“求皇上恩準(zhǔn)！”
許久，有沉重的嘆息在瑕月耳邊響起，“朕若不同意，你是準(zhǔn)備一直這樣拘著禮嗎？”說著，他扶起瑕月道：“你啊，總是要讓朕為難！”
瑕月迎眸一笑，道：“這么說來，皇上是同意了？”
“朕能不同意嗎？”在沒好氣地答了一句后，弘歷不放心地道：“不過你自己一定不要勉強，若有什么不適，及時告之朕，明白嗎？”
瑕月展顏道：“是，多謝皇上！”
很快，帝后即將一同登壇求雨的事，如長了翅膀的鳥兒傳遍了后宮，這一日是七月十八，兩日后，便是欽天監(jiān)擇選的良日。
最為憂心的莫過于夏晴，一得知這事，便急急趕到了坤寧宮，想要勸瑕月改變主意，然后者心意已定，豈會再更改。
“娘娘……”夏晴待要再勸，瑕月已是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今日難得沒有那么熱，你陪本宮去御花園走走。”
夏晴無奈地應(yīng)著，親自扶了瑕月來到御花園中，七月入秋，雖然還未到金秋時分，但園里的丹桂與千瓣菊已經(jīng)悄悄盛放，空氣中彌漫著桂花的清香，有宮人提著水，一勺一勺地澆著那些花卉，看到她們過來，急忙跪下行禮。
瑕月看了一眼桶中的水，有細(xì)小的菜葉浮在上面，道：“這水是從御膳房取來的？”
宮人誠惶誠恐地道：“是，奴才知道最近天汗，娘娘亦曾下旨曉諭內(nèi)務(wù)府命他們節(jié)約宮中用水，所以奴才想著盡量不要用干凈的水來澆花木，所以央了御膳房的安公公，請他將御膳房洗菜剩下的水留給奴才，雖說有些臟，但用來澆這些東西，并不打緊。”
瑕月頗有些驚訝，道：“你做得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話，奴才叫江豐。”說著，他拘謹(jǐn)一笑，道：“不瞞娘娘，奴才出生那年，正好家鄉(xiāng)遭遇大旱，爹娘辛苦種下的稻子都死了，他們逃到別處后，希望重新種下的稻谷可以豐收，所以給奴才取了這個名字。”
夏晴隨口道：“后來呢，豐收了嗎？”
江豐苦笑道：“奴才無能，并不能為爹娘帶來豐衣足食，那一年，旱情嚴(yán)重蔓延各處，爹娘逃去的那個縣城也未能躲過此劫，爹娘被迫又遠(yuǎn)逃，娘在逃走途中患了病，又無錢延請大夫，最終活活餓死；爹帶著奴才逃到了天津府，總算是安穩(wěn)了下來，后來爹憑著一雙手吃苦耐勞，掙下了一處房子，之后娶了當(dāng)時是寡婦的后娘，又生下兩個弟弟，生活總算過得去。”
夏晴好奇地道：“既是這樣，你又為何會入宮做太監(jiān)？”要知道，太監(jiān)身體殘疾，雖說凈身后會有一筆銀子，但只要家境過得去的人，就不會為了那些銀子而斷子絕孫。
這次，江豐沉默了一會兒，道：“后娘說家里孩子多，又都是男孩，攢不了那么多銀子娶媳婦，正好那個時候，有人來問，說要不要進(jìn)宮侍候主子，那樣就能有一筆銀子，后娘便讓我進(jìn)了宮。”
“你爹呢，他不管嗎？”夏晴雖然也是宮女出身，但一來宮女不必終身待在宮中，二來身為八旗子弟，必須要過這一關(guān)，否則就是違抗皇命。
江豐低頭道：“后娘兄長是當(dāng)官的，爹不敢不聽。”
夏晴聽得一陣搖頭，這個江父可真是窩囊，自己兒子被送去當(dāng)太監(jiān)也不敢吭聲，“你后母家中之人是什么官位？”
“奴才記得是天津府的主簿。”聽得江豐的話，小壽子擰眉道：“主簿，那不是一個正九品的小官嗎，你父親竟然怕成這樣？”
“雖然他官位不高，但在知府大人面前很說得上話，所以……”江豐沒有說下去，但眾人也知道結(jié)果是什么了。
瑕月示意他起來回話，“你小時候受過旱災(zāi)之苦，所以才會主動想著節(ji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