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兩百五十八章 大限將至
凌若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像被抽干了一般,冷得她不斷發(fā)抖,喃喃道:“到頭了嗎?真的到頭了嗎?”
弘歷忍著心中的痛楚,搖頭道:“不會的,一定還有辦法,我……我現(xiàn)在就去張貼皇榜,一定有辦法能救皇阿瑪!”早在半年前,胤禛就命弘歷為監(jiān)國,處理朝中大小事務(wù)。
“我跟四哥一起去。”弘晝跟著弘歷急急奔出了養(yǎng)心殿,那樣子,更像是在逃……
待得來到南書房后,弘歷命小鄭子立刻找到紙筆,親自書寫皇榜,然剛寫了幾個字,淚水就濡濕了紙,換了無數(shù)張依然如此。
小鄭子看這樣子不對,小聲道:“主子,您要不先歇會兒?”
“皇阿瑪這個樣子,本王哪里有時間歇!”弘歷喝斥著小鄭子,眼淚卻是越落越多,待到后面,已是連筆都握不住,筆尖落在沾水的紙上,墨色在紙上慢慢化開,毀了一張上好的澄心堂紙。
弘歷根本沒心思理會這些,他只是用力捂著臉,壓抑的哭聲從指縫中滲出,而弘晝比他好不了多少,用力抹去臉上的淚后,哽咽道:“四哥,你別這樣,徐太醫(yī)雖然醫(yī)術(shù)高明,但未必就是咱們大清最利害的大夫,等皇榜張貼出去后,說不定會找到更好的大夫,到時候皇阿瑪就有救了。不到最后一刻,咱們絕對不要放棄希望。”
弘晝的話令弘歷平靜了些許,用力抹了把臉,睜著通紅的雙眼道:“對,你說的沒錯,不到最后一刻,絕對不可以放棄。皇阿瑪為大清做了那么多事,不相信老天爺會那么殘忍,早早奪走他的性命!小鄭子,重新鋪紙!”
“嗻!”小鄭子忍著心中的難過,重新鋪好了紙,并且將重新沾了墨的筆遞給弘歷,這一次,弘歷忍住了眼中的酸澀,寫好了皇榜之后,拿到養(yǎng)心殿蓋章,然后命小鄭子送去禮部,公告天下。
而在他們走后,太醫(yī)也退出了養(yǎng)心殿,容遠雖然開了方子,但他也與凌若說了,這上面的藥最多只能幫胤禛多拖延幾日,而且越用到后面,效果越小,哪怕是加大份量,也沒有用。
凌若將煎好的藥擱在放有熱水的盅里,并且讓宮人時刻注意水溫,若是涼了,就立刻換新的,而她自己,就一直守在胤禛床榻邊,這一守就是一夜,任憑水秀與楊海怎么勸都不肯離去。
如此,一直等到第二日,方見胤禛睜開了雙眼,凌若趕緊命人將藥拿來,親自喂著胤禛喝下,隨后道:“皇上您感覺怎么樣,可有哪里不舒服?”
“沒什么,只是這胸口悶得緊,咳咳!”說到后面,胤禛忽地咳嗽起來,咳到后面,喉嚨一癢,剛剛喝下去的藥全部都吐了出來,暗褐色的藥汁里還挾雜著一絲猩紅。
凌若眼圈微紅,命宮人立刻再去煎一碗藥來,隨后故作輕松地道:“這次皇上可得好好把藥喝了,不許再咳出來。”
胤禛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她道:“若兒,就算朕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嗎?”
凌若努力忍著眼中的淚水,道:“皇上怎么突然說這么晦氣的話,徐太醫(yī)說過,您只是一時犯病,歇幾天就好了。”
“你不要再騙朕了,朕很清楚自己的身子變成什么樣子了,若兒,大清已經(jīng)不需要朕擔(dān)心了,這半多年來,弘歷也做的很好,朕相信他會是一位很好的君主;朕如今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
凌若沉默半晌,含淚輕笑道:“皇上不需要擔(dān)心臣妾,因為臣妾會兌現(xiàn)自己說過的話,皇上去到哪里,臣妾就去到哪里,永遠牽著皇上的手。”
“但這不是朕要的,朕想要你好好活著,而且你若走了,弘歷與嘉柔怎么辦,你忍心拋下他們嗎?”
凌若哽咽道:“那皇上呢,皇上又忍心拋下臣妾母子嗎?云姐姐去世的時候,您說過,您會陪在臣妾身邊,不會讓臣妾孤零零一人,難道您這么快就忘了嗎?”
胤禛抬手撫去凌若臉上不經(jīng)意滾落的淚水,痛聲道:“朕沒有忘,只是上天不肯再留時間給朕,對不起,若兒,原諒朕。”
凌若拼命搖頭,壓抑許久的哽咽,在這一刻悉數(shù)逃了出來,“臣妾不原諒,臣妾這輩子都不原諒,所以不論皇上去哪里,臣妾都會緊緊跟隨,不讓您有機會拋下臣妾。”
“若兒,你不要這樣,朕也舍不得你,其實能與你做這三十二年的夫妻,朕已經(jīng)很滿足了,朕現(xiàn)在只怨當(dāng)初沒有好好珍惜信任你,給了你許多痛楚。”胤禛喘了口氣,道:“朕雖然生在天家,卻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幸運,從小,朕就與生母分離,孝懿仁皇后離去后,朕雖然回到皇額娘生身,皇額娘卻因為忙于照顧十四弟之故,對朕少有關(guān)注。長大后,不時要面臨兄弟的算計,哪怕后來做上了皇帝,依然沒有太平,老八、弘時,一個個都盯著皇位,費盡心機要將朕趕下去,咳……咳咳……”
凌若見他又咳嗽了,趕緊道:“皇上剛醒來,應(yīng)該多養(yǎng)養(yǎng)神,不要再說這些了,以后等您好了,臣妾天天聽您說。”
“朕怕現(xiàn)在不說,以后就沒機會了,再說,只是說幾句話罷了,沒什么大礙。”在安撫了凌若后,胤禛道:“世人總說天家好,殊不知天家是世間爭斗最殘酷的地方,為了權(quán)力,什么事情都做的出來。若可以由著自己選擇,朕絕對不會選擇生在天家。不過,這一世例外。”
“為什么?”凌若一直都是知道的,胤禛雖然是最適合做皇帝的人,但他心里并不是真的就眷戀帝位,這十三年來所做的一切,只是因為他對康熙爺?shù)某兄Z,因為這是愛新覺羅氏先祖打下的江山,不容有失。
“因為朕若非托生在皇家,就不能遇到你,不能與你相伴到老,那必將會成為朕一生最大的遺憾。”
凌若微微一笑道:“若皇上沒遇到過臣妾,連臣妾是何許人都不知道,又哪里會有什么遺憾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