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下風(fēng)
欽天監(jiān)與德妃說了什么無從得知,但是德妃的旨意在數(shù)日后下達雍王府:鈕祜祿氏孕育皇嗣,勞苦辛勤,應(yīng)當好生休息,自即日起,鈕祜祿氏待在凈思居中安心養(yǎng)胎,直至皇嗣平安出生為止。
與這道旨意一起送來的,還有許多滋養(yǎng)安胎的上等補品藥材。
“多謝德妃娘娘關(guān)心,奴婢感激不盡!”盡管心中已是一片驚濤駭浪,但表面上,凌若始終維持著平靜之色,對著前來傳德妃旨意的憐兒欠身。
憐兒微微一笑,命隨她同來的宮人將東西交給凈思居的人后,對凌若道:“主子對凌福晉一直頗為關(guān)懷,前些日子知道凌福晉懷孕的消息后不知多歡喜。只是宮中事忙,宜妃這些日子身子又不好,主子忙得不可開交,一直抽不出空來。這不,眼下剛得了些空閑,便立刻命奴婢過來看凌福晉,又怕凌福晉辛苦,特意交待奴婢讓您在此處安心靜養(yǎng),直到皇嗣出生。”見凌若不語,她又道:“主子之所以這么吩咐,可都是為了凌福晉好,您可千萬莫要誤會。”
“誤會?”凌若睨了一眼從遠處飄來的烏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不知憐兒姑娘所謂的誤會是什么?”
“這……”憐兒一時語塞,總不好直說是讓她莫誤會德妃這是要禁她的足吧。何況這也不是什么誤會,而是德妃本意。
凌若并沒有要讓她為難的意思,很快便笑道:“德妃對奴婢的關(guān)切愛護,奴婢感激尚來不及,又怎會誤會;而且這幾日,奴婢自己也覺得身子不太爽利,正想歇息幾天呢。”
“那就好。”憐兒暗自松一口氣,在得了水月拿來的二十兩銀子后,滿意地離開了凈思居;她并不曾看到,凌若在她轉(zhuǎn)身后變得極為難看的臉色。
“主子,德妃好端端怎么會突然下了這么一道旨意,往好聽了說是關(guān)心主子,可要是往不好聽了說那就是軟禁。”水秀忿忿地說著。
密布的烏云擋住了剛剛還明亮的天色,陰沉悶熱,隨時會有一場大雨下來,一群蜻蜓在低空中飛著,有幾只還飛進了正堂,環(huán)繞在眾人身邊。
凌若幽幽只說了一句話,“嫡福晉前幾日曾入宮請安,而我孕有不祥之胎的流言已經(jīng)傳遍了宮闈。”
小路子神色一動,低聲道:“照主子這么說,嫡福晉便是這一切的背后主謀者?”
“八九不離十。”其實凌若懷疑的一直只有兩個人,年氏亦或是那拉氏,眼下看來,那拉氏的嫌棄更大一些,“她在王爺面前詆毀不了我,便將目標轉(zhuǎn)向了德妃。德妃是王爺親額娘,即使感情不算頂好,但總是母子;試問天底下有哪個做母親的會愿意兒子為了一個女人弄的家宅不寧?”
小路子一聽這話立時急了眼,“可這一切都是假的,是有人為了對付主子而故意鬧騰出來的。”
雨,自云中墜落,初時尚是兩三滴,片刻后在驚雷聲中化成一片傾盆暴雨,挾帶著水汽的風(fēng)撲面而來,卷起眾人輕薄的衣角。水秀想去關(guān)門,卻被凌若阻止,她抬步跨出門檻,盡管外面有滴水檐擋著淋不到雨,但是落在臺階下繼而飛起的雨水卻是不斷濺進來,很快便濕了凌若今日新?lián)Q上的鞋襪,雙足有一種濕冷的感覺。
“此事你們知曉,德妃卻不知曉,何況她即便知道了也不會相信,畢竟咱們沒有證據(jù)在手。”凌若一邊說一邊搖頭,“這趟禁足,看來是逃不了了。”
“主子也別太過擔(dān)心,依奴婢所見,王爺只怕還不曉得這樁事呢,他要是曉得了,一定會替主子在德妃面前求情,說不定明兒個就釋了主子的禁足呢。”水秀只能撿著寬心的話來說。
“但愿吧。”凌若隨口應(yīng)了一句,并沒有抱太多的希望在里面,倒不是怕胤禛不替自己求情,而是曉得,這個情即便求了也沒什么大用,在德妃眼中,自己只是一個庶福晉,一個奴婢,怎能與胤禛安危、王府安寧,這兩件事相提并論。
果然,就像凌若猜測的那樣,胤禛一得知此事便當即入宮面見德妃,可惜情沒求成,反被德妃訓(xùn)斥了一頓,說明知鈕祜祿氏懷的是一個不祥之胎,上天一再預(yù)警還要聽之任之,妄顧她所帶來的危害,難道非要等出大事時再來四處尋后悔藥嗎?
胤禛說凌若懷的并非什么不祥之胎,可德妃同樣說她已經(jīng)問過欽天監(jiān),欽天監(jiān)說最近觀天相,發(fā)現(xiàn)東北方有兇星出沒,而胤禛的府邸就在皇城東北面,正應(yīng)了星相;若不及時趨災(zāi)避難,只怕會有大禍臨頭。
最后德妃更讓他最近少與鈕祜祿氏相見,以免真會像欽天監(jiān)說的那么出現(xiàn)大禍。
見德妃話都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了,胤禛知道自己即便再說什么也是無用的,一切只能等凌若生下孩子再說。
當胤禛將這個消息告訴凌若時,她并沒有太多的不甘,反而安慰開解胤禛,說德妃如此也是關(guān)心他,讓他萬不可起任何怨懟之意。這樣的她令胤禛更加心疼,摟了她道:“若兒,暫時忍耐幾個月,等孩子生下來后,額娘就會明白一切都是她多心,這世間根本沒有不詳一說。”
凌若乖巧地點頭,旋即神色一黯,低聲問道:“是不是這些日子妾身都見不到王爺了?”
“傻丫頭。”胤禛揉著她的長發(fā)溫言道:“我怎么會置你于不顧,我答應(yīng)你,只要一有空便來看你好不好?”
“嗯!”凌若歡喜的點頭,只要胤禛不忘記她,那一切尚不算太壞。
從鐵線蛇到府中的流言,再到宮中的流言,甚至于欽天監(jiān),那拉氏這個局布得極是完美,在不動聲色間便占盡了上風(fēng);相比之下,自己則落了下風(fēng)。
凌若不是沒想過驚動康熙,但是一來此處不是暢春園,她身為庶福晉,未應(yīng)召是不得入宮;二來她越過德妃將此事稟告康熙,即便是被釋了足,德妃心里也會有一個疙瘩,她若想讓自己不好過,那實在是太簡單了。甚至她懷疑,那拉氏已經(jīng)挖好了一個坑在等著她跳下去。
所幸只是被禁足限了自由而已,其余一切還是比照側(cè)福晉用度在供應(yīng),容遠亦每日來給她請脈安胎,孩子一直很好,容遠甚至私下里告訴她,這一胎從脈像上看,很可能是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