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挨著阿七坐下,從袖子中掏出那瓶金瘡藥來,隨即看到了阿七指頭上的傷,眼中莫名一緊,“這藥涂在你這傷口上面,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你這樣子若是被他們幾個發現了,豈不是更加難過?”
阿七有些踟躕,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想了想江昀說的確實有些道理,隨后才從他手中拿過去,“多謝。”
“與我客氣作甚?”江昀笑著勾了一下阿七的小鼻子,隨之嘆氣,“這段時間我可能就不會過來這邊了,還有……”
江昀從懷中將蕭情給的那些銀兩全部放到了阿七的手中,阿七見狀忙退回去,兩個人推推搡搡,江昀及時握住他的手,“這銀子是她給你的,你若是想還去找她還就好了。”
阿七像是明白了什么,問道:“江哥哥,你,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姐姐?”
阿七嗓子受過很嚴重的傷,要不是江昀暗中找人治療,只怕現在連話都說不了,江昀點點頭,“我與她確實相識,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這樣才有力氣去照顧他們啊,等過去一段時間后我再過來。”
“江哥哥。”阿七叫住江昀。
“嗯?”
“那個姐姐,好看。”阿七十分認真地說道。
江昀聽了他這話,倒是沒來由笑出了聲,“數你最機靈,我離開了,天冷記得加衣。”
自從蕭情那天回來之后,她就再也沒敢出過院子,青兒和芳晴也知道女兒家那點小心思。
只是,你不去找麻煩,麻煩卻自會來找你。
當葉嵐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蕭情還是被嚇了一跳的。
這個葉嵐不知道走路就是不帶風還是怎么樣,他都走到自己面前了,蕭情才反應過來,緊忙將自己不雅的姿勢調整過來,她趕緊抬頭確認一下,沒被發現這才松了口氣。
“葉公子,你怎么有空來我這里?”蕭情試探性地問道。
雖說這個葉嵐看起來不像是深有城府的人,但是那雙眼睛里的東西是騙不了人的。
葉嵐聽到她的聲音之后,才走過去坐到她旁邊,雙腿交疊,雙手規規矩矩搭在上面,一雙手生得那般好看,就算是兒時遭難,估計骨子里也是個富貴命。
適才,蕭情注意到他的手里像是拿著一個什么精巧的東西,那東西蕭情是知道的。
古代的一種樂器,名為塤。
塤之所以為人喜歡,大抵是因為它的聲音或哀泣,或美靈,自然給人一種比較神秘的感覺。
雖說蕭情知道這東西,但是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心中也是充滿了好奇,甚至想要聽聽它的聲音是否真的像影視劇中那么驚艷人耳。
“你拿的是……”蕭情話音都沒落地,葉嵐就直接接過去話茬,出聲問她,“你有沒有喜歡的曲子。”
“曲子?”蕭情一向五音不全,更何況是曲子,只不過倒是有一首她比較想聽——《塞上曲》
蕭情一直看著葉嵐,只見他的眼里像是瞬間掀起了巨浪,一下子就能將那些凡塵往事全部拍打在岸,如若不是他迅速捕捉到了,連她都不敢相信在一向平靜的葉嵐眼中竟然還能看到這種情緒。
“這曲子是王昭君思鄉之作。”
葉嵐開口說道。
是了。
他定是因為這個才想起了兒時的事情來,蕭情并不知道他經歷了怎樣可怕的事情,只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至親離開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痛苦的事情。
“無所謂了,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我早早就放下了。”
葉嵐輕描淡寫,但是蕭情明白有些傷口就算是結了痂也會在心底生瘡,這輩子都無法擺脫掉。
大概是蕭情的目光里憐憫成分太多,葉嵐又是個心細之人,即便是看不見也能感受到,他笑笑,“我來這邊可不是為了讓你瞧我的,你再瞧下去,只怕我以后也不敢來你院子了。”
蕭情倒是沒有幾分別扭,笑著移開視線,大大方方問道:“你來我這邊一定有什么事情吧?”
“倒是沒什么,就是聽說你此前遇到不測,想來問問。”葉嵐這話說得模棱兩可,蕭情對于親近的人并沒有防備,腦子里的不測就是幾天前掉進雞窩的事,臉上多了幾分不好意思,“那日去藥坊子,結果沒注意就雞窩里去了。”
話至此處,蕭情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但是怎么想都想不出個前后因果來。
“這樣一看,那日你不該上街的,我心中有些愧疚,若非為了治療我的眼疾,你也不用到這個地步,這樣你將藥方給我,我與孟大哥外出時順便去藥坊子就好。”
“這樣也好。”
倒是省了她再跑一趟了。
蕭情進屋子將藥坊拿出來,遞給葉嵐后他就離開了。
蕭情剛回身,就看到了石凳上的塤,再回過頭時,院子里已經空空蕩蕩,她有些發愣。
傍晚時分,蕭情用過晚膳身子就有些犯懶,直接回了院子休息。
翌日晌午過后,天忽然陰了下來,遠處蓋上一層厚厚的烏云。
窗子外刮進來一陣風,蕭情急忙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這天變得還真是快,沒多時淅淅瀝瀝的雨就下了下來。
下雨天,她也懶得到處走動。
只是輾轉反側,有些難眠,腦子里忽地靈光一閃。
她想起來了!
蕭情終于明白自己忘記了什么事情,江昀可是大名鼎鼎的世子爺,在京中誰人不認識他呢?
鄧霖也是個文人騷客,和江昀定有照面的機會,可是那天鄧霖看到江昀怎么會那么淡定?
她觀察甚微,當日的那封信她就有所懷疑了,那封信上的字跡她雖然不認識,但是那個筆墨她可是清楚得很。
不同的墨有不同的香氣,那個墨的香味可不尋常,更像是江昀獨有的凌黃墨。
凌黃墨不算是最珍貴的,但是那里頭還有另外一股子香氣,那就是龍涎香,那可是只有皇室的人才能用的香料。
而且,江昀作畫本來就喜歡用一些比較特殊名貴的墨,龍涎香她也在江昀的書房中見過的。
忽然,一切變得明朗起來,可是天邊又像是蒙上了一層更深的迷網。
外頭的雨水不斷下泄,吧嗒吧嗒落在地上,一聲聲都打在了蕭情的頭頂。
那封信一定出自江昀之手,鄧霖裝作并不知曉,前來詢問她,這一切不是試探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