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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江山無恨 > 第226章:開誠布公(三)
這是在警告自己了,原澈聽后冷笑:“子離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咱們兩個可是互相牽制的,誰也不用防著誰。”

言罷,他和云辰不約而同看向微濃。

微濃默然片刻,誠實地道:“我暫時見不到聶星痕,龍吟驚鴻的秘密不可能告訴他不過那三十卷奇書我不能保證。”

原澈倒是不在意:“你告訴他也沒什么,到時東西都分完了,難道他還能來寧國硬搶不成?至于你那三十卷書,你想給就給吧!”

奇門遁甲、數術推演、醫書什么的,奇人異士或許會感興趣,對君王卻沒什么用處。就當給聶星痕玩玩兒吧!原澈如是想著。

云辰也沒有做聲反對,不知在出神想著什么。

原澈便做了個結尾,笑嘻嘻地道:“那就這么說定了啊!君子協議,違者天打雷劈!”

微濃說了半晌早就渴了,見事情終于商量出了結果,便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飲而盡。

原澈也自覺主動地擺開兩個茶杯,給云辰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低聲笑道:“其實我還有件事,需要子離幫忙啊。”

“世子請講。”云辰洗耳恭聽。

“其實呢,我是怕老爺子不讓我護送微濃,所以想讓你助我一臂之力。”

“怎么助?”云辰順勢問道。

原澈笑得越發燦爛起來:“說來是有些難以啟齒,這一次在老爺子面前,我為了替你說情我你”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云辰,沒再繼續往下說。

云辰卻瞬間明白過來,蹙眉沉吟片刻,主動回道:“其實流蘇已有了三個月身孕,我辭官之后,會納她為妾。”

“這再好不過啦!”原澈率先拱手:“恭喜子離。”

微濃也輕輕擱下茶杯,淡淡一笑:“恭喜。”

*****

從那天起,三人都各自著手準備起來。

先是云辰一退到底,辭官搬到了位于黎都城西的私宅別苑。然后短短十日之內,他便為流蘇贖了身,自降身份納其為妾。

消息“傳到”原澈耳朵里,他當天便失意地進了宮,向寧王稟報了這個消息:“云大人今日納妾,那個青樓女子已經有了三月身孕”

“他都辭官了,你還叫什么‘云大人’?”寧王斥責出聲。

“是孫兒失言,”原澈深深垂下頭去,“從前子離就對孫兒提過,他與那個青樓女子情投意合,奈何身為朝廷命官,不敢違反律例納妓為妾。如今如今他辭了官,也算得償所愿了。”

寧王鄙夷地輕哼,沉聲評價:“耽溺于賤妓之色,不顧身份廉恥,還真是丟了楚王室的人。”

原澈像是沒聽見一般,神色恍惚:“事已如此,孫兒孫兒想出去散散心。”

寧王聞言蹙眉:“你打算去哪兒?”

原澈遂大著膽子道:“您不是欲將廢后暮氏遣返回燕國嗎?孫兒自請護送。”

“原澈!”寧王霎時氣得臉色漲紅,直呼其名:“你堂堂寧國的魏侯世子,竟甘愿去當馬前卒,護送一個燕國的廢后?!”

“云辰納妾生子,你就要出去散心;那他若是娶妻呢?他若是死了呢?你還活不活了?啊?”寧王越說越是怒其不爭,險些將象牙筆洗抄手扔到他臉上。

原澈卻是毫無愧色:“那您說孫兒能怎么辦?留在黎都,爭不過您的王太孫;回豐州,又毫無建樹太過丟人;與其天天耗在京邸里混日子,倒不如出去走走看看,孫兒也想見識見識聶星痕的厲害。”

“你想認識聶星痕?”寧王的神色瞬間變得古怪。

“他能攻破楚國,將子離這種人踩在腳下,難道不該去見識一下嗎?”原澈面有憤恨之色。

寧王見狀更為不滿:“你是想為云辰打抱不平?”

“當然不是!”原澈理直氣壯地回道:“孫兒是想見識一下燕國的掌權者,看看到底是他強,還是咱們的王太孫強。”

這話的語氣有些發酸,又有些諷刺,不過寧王到底是滿意了些,微微點頭:“不錯,你還算有幾分骨氣。”

“那您是同意啦?”原澈精神一震。

寧王想起原澈對云辰的畸形心思,也是頭痛不堪,眼見著孫兒愿意自行排解,也實在不忍讓他繼續憋著,只得勉強允諾:“你出去散心也好,見識也好,都不可墮了寧國的威名,教人看扁了!”

“一定!一定!”原澈大喜,立刻拍著胸脯立下保證:“聽說上一次暮氏遇襲了,這一次有孫兒護送,定不會有任何差池!再有那些妖魔鬼怪出來搗亂,孫兒定教他們有去無回!”

“呵!好大的口氣!”寧王擺了擺手,意思不言而喻。

原澈極有眼色,便恭恭敬敬地道謝、行禮、告退。

他前腳一走,祁湛后腳就來了,憂心忡忡地道:“王祖父,您真的要讓澈弟去護送微濃?”

“不然呢?難道讓他再偷偷去找云辰嗎?”寧王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擔心什么,這點小事他不會辦砸的,他若是想害暮氏,能留她活到現在嗎?”

“是”祁湛得了句準話,心思才勉強放了下來。

寧王則依舊望著殿門外,重重哼道:“若不是云辰還有用,單就為了澈兒,孤也容不下他了!”

*****

原澈神清氣爽地回到魏侯京邸,第一件事就是找微濃,想要告訴她這個好消息。但微濃并不在,王拓說她去恭賀云辰納妾了。

原澈有些郁悶:“剛解了禁就到處亂跑!”

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微濃人已經踏進了云辰的別苑。她面上沒有什么傷心之色,自然也沒什么喜色,仿佛她還是魏侯世子的女護衛,只是來替主子辦一件平常的差事而已。不過也有值得欣慰的事,譬如這一次她來訪,竹風和云瀟都很歡迎,與從前的態度天壤之別。

她來得巧,恰好趕上開宴。但說是“宴”,不過就是云辰為了慶賀納妾之喜而擺的酒席,根本沒有外人前來捧場。

世態炎涼,錦上添花者眾多,雪中送炭者太少,眾人都知道云辰犯事險些獲罪,如今都對他避之不及。短短兩年不到,當初炙手可熱的朝中新貴,就變成了無人問津的落魄百姓,當初的云府門庭若市,如今的別苑門可羅雀。

云辰見微濃前來,也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還是屏退左右,單獨與她飲了幾杯。趁著醉意未濃,他問她:“都收拾好了嗎?”

“差不多了,原澈今日已進宮請命。”微濃神色如常。

“以后就不要再回來了。”云辰低聲囑咐,聲音有些艱澀。

微濃點了點頭,自嘲一笑:“你都送了當歸給我,我也吃夠教訓了。”

云辰垂目不再說話。

屋內的氣氛有些凝滯,兩人仿佛都不知該往下說什么了。微濃見狀便放下酒杯,從袖中掏出一方紅色錦盒,擱在云辰的面前:“來了這么久,也忘記說一聲恭喜。這是賀禮,不成敬意。”

云辰有些訝異,但還是打開了錦盒——是一對子母金鎖,母鎖上刻著“歲月靜好”,子鎖上刻著“長命百歲”。一看便是送給流蘇和她未出世的孩子。

從進門至今,微濃從沒開口問過流蘇有孕之事,也沒問過那孩子是誰的。云辰唯有默默收起錦盒:“子母鎖很漂亮多謝。”

“你喜歡就好時辰不早,我得走了。”

“我送你出門。”

微濃沒拒絕,兩人便從屋子里出來,一并往別苑大門外走。十月底的時節,北國之地已然漸涼,微濃穿得并不算厚。云辰遂不由自主地問:“你怎么過來的?”

“乘車輦。”

“我差人拿件披風給你。”

“不用了,車上有。”

兩個人都惜字如金,似乎再也無話可說。就這般默默地走到大門外,云辰才又問:“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微濃搖了搖頭:“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云辰立即蹙眉:“你不回燕國?”

“我還有臉回去嗎?”月光下,微濃終于散落幾分孤寂與迷茫,像是無垠的江面上唯一一點渺然燈火,鮮明得刺目,也孤獨得飄忽。

令人看得見捉不到,也無從觸碰。

云辰忽然發現,自己再也沒有立場去干涉她的事了。從今往后,她是生是死,是嫁人還是孤獨終老,都與他再無半分干系。

“人生如飄萍,但也別忘了尋根。”他唯有隱晦勸道。

微濃哂笑出聲:“別人是飄萍,我大約是掃帚星。和親楚國,楚國被滅;回到燕國,燕國政變;來到寧國,你又入獄辭官總之去哪兒都是害人害己,大約只適合隱居深林吧!”

正說著,忽有一陣夜風無情吹過,像是在應和她的話一般。微濃驀然覺得冷了,忍不住縮了縮脖頸:“門口風大,你回去吧。”

云辰張了張口,只覺得嗓子發干:“你保重。”

“多謝。”微濃什么都沒再說,攏緊衣襟步下臺階,臨踏上車轅之前,她又突然頓足回首,淡淡嘆了一句:“云辰,我是燕國人。”

一句話,似有倔強,似有傷心,似有遺憾,似有清醒,在風中百轉千回,最終又散落風中。像是凋零的緣分,逝去無痕。

她沒有等待云辰的回應,言罷轉身踏上車轅,掀簾而入。當車輦的轆轆聲響起時,她忽然發現,今日是十月二十八。

真巧!八年前的這個晚上,她在楚王宮送走了祁湛,頭一次和楚璃在夜色中漫步。

當時的楚國那么暖,今日的寧國這么寒,寒得她都快要忘了當時的感覺,忘記那草木清香的縈繞,忘記那微風沉醉的夜晚。

從此,她與他,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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