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澈猶自不覺,兀自蹙眉想著:“我若是想納她們為妾,父侯鐵定是樂意的。如今只要能是個女人,無論身份高低、老少美丑,他都巴不得我能看上。”
祁湛的眉目徹底沉斂起來。
原澈見已達到目的,便又拐回來重新再問:“好哥哥,您真不知道云辰的事?”
“不知道。”祁湛依然口風很緊。可他雖然這么說,面上表情已變。
原澈只得懊喪地站起來:“那好吧!反正王祖父早晚都會傳我父侯說話,我還是回去等消息吧!”
他說著就要拱手告辭,祁湛冷眼看著他,終于再次笑了起來:“我也聽說你得了兩個女護衛,都是一等一的人才。看你這意思,是有點念想了?”
原澈曖昧地大笑,并不答話。
祁湛笑著再道:“不如這樣吧,你嫂子身體嬌弱,獨缺可意的女護衛,我找了幾個都不大合適。你若將你調教好的那兩個都送予我,我就幫你問問云辰的事兒。”
霎時,原澈像護犢子一般警惕地道:“那可不行!這兩個都是我的心頭好,怎么能隨意送人!”
心頭好?祁湛覺得這個詞分外刺耳,面上卻和顏悅色地勸:“你可想好了,兩個女人換云辰的救命消息,你并不吃虧。”
原澈故意做出掙扎之色,口中兀自嘟囔了半晌:“我還是回去等消息吧!反正我早晚都會知道。”
“你也說了是‘早晚’。這一早一晚,也許便是兩個天地了。”祁湛負手笑道:“別怪做哥哥的沒提醒你,魏侯叔叔與云辰走得近,王祖父可是很著惱的。若是明白得太遲,耽誤救云辰不說,還極有可能把你們父子都牽扯進去。值得嗎?”
“您為了兩個女人,就把云辰的事告訴我,那您值得嗎?”原澈笑嘻嘻反問。
祁湛無謂地笑回:“有什么不值得的?我可是正常男人,只喜歡女人。”
原澈被諷得無話可說。
祁湛繼續刺激他:“再者,云辰生或死,都無法改變我是王太孫的事實。所以我多說幾句少說幾句,于我有什么損失呢?”
原澈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祁湛見狀,便知曉事情已成了一半,遂乘勝追擊:“如何?換不換?我可是已經仁至義盡了啊!”
原澈卻也不是吃素的,躊躇片刻才道:“您要人沒問題!但也不能把弟弟我逼上絕路不是?我好不容易找著兩個可心的,您總得給我留一個吧?”
聞言,祁湛漸漸斂了笑:“那云辰的事,我也說一半留一半?你覺得行嗎?”
“您不說也行!”原澈慢吞吞地整了整衣袖,一手攀上祁湛的肩膀:“這個女護衛呢,就算是我孝敬新嫂嫂的。咱們兄弟之間不談交易,只談感情!”
他刻意重重咬了“新嫂嫂”三個字,一副真誠無害的表情。
真是好心機!祁湛簡直要為這個堂弟鼓掌叫好!他口口聲聲“不談交易,只談感情”,自己若是應了,就白白承了他一個人情,還要提防他背地里放冷箭,挑撥自己與新婚妻子的感情;可自己若不應,風度上就落了下風,而且只能換回瓔珞與微濃其中一人!
這不僅是威脅,還是刻意在打自己的臉!祁湛簡直要怒罵出聲。
而原澈仍舊大大方方的,頗為講義氣地道:“既然是新嫂嫂要的人,我怎么再好開口向哥哥您打聽云辰呢?這不能攪合在一起的。”
祁湛勉強掛著笑:“那怎么行?日后若被人知道我占了你的便宜,指不定會怎么編排我。”
原澈卻一個字都不再提云辰了,只笑問:“我那兩個女護衛,您是看上了姐姐還是妹妹?我明日就送進宮來。”
這一次,祁湛思考了很久:“妹妹好像聽話些,武功也高,還是要妹妹吧!”
“好啊!”原澈笑得更加開心。
祁湛又補上一句:“姐姐是個有主意的,恐怕沒那么容易被收服。”
“那就不勞哥哥您費心了。”
*****
原澈說到做到,翌日一早,便將瓔珞送到了寧王宮。
祁湛也按照約定,將云辰犯事的關鍵透露給了原澈——前京畿防衛司指揮使韓晟一狀告到寧王面前,直指現任指揮使陳功與云辰過從甚密,犯了謀逆大罪
原澈知道祁湛有所保留,但他還是不明白,陳功不是祁湛的人嗎?當初他競爭京畿防衛司指揮使,云辰還是極力反對的!怎么一轉眼,兩人就搭上了?還是說,從一開始這兩人就是故意唱反調來掩人耳目?
那老爺子豈不是也被耍了?也難怪他會震怒。
可這頂多算是結黨營私,怎么能是“犯了謀逆”?以寧王愛才之心,怎么可能隨意放棄云辰這般的棟梁之才?原澈實在想不通。不過他有一種預感,這里頭的內情,與微濃有關。
誠如他所料,的確和微濃有關。這事還得從十六個月前說起。
去年六月,微濃夜闖云府被捕,因此鬧到了寧王面前,被寧王遣返燕國。后來她在十萬大山里出了事,聶星痕為此震怒非常,還曾向寧王發函質問,怒斥寧國的侍衛護送不力,棄主而逃。寧王丟不起這個人,一怒之下將幸存的兩個侍女全都斬了,斬首之前還用了酷刑。
從那件事之后,聶星痕便將微濃保護得很好,寧國無論如何也打探不到關于她的任何消息。索性后來祁湛也死心了,沒再關注過微濃的近況,更不知她再次離開了聶星痕,悄悄重返黎都。
而去年微濃離開寧國之后沒多久,瓔珞也拒絕了祁湛進宮的要求,獨自回了墨門。但祁湛對她不放心,這一年里一直都派人注意著她的動向,時刻探聽著她的消息。
原本這也沒什么,不過是個關心之舉,瓔珞一直都不知情。偏巧今年冀鳳致來黎都的路上遇刺,返回墨門養傷月余,她又護送冀鳳致重新到了黎都。然后,在冀風致的指示下去了魏侯京邸找微濃。因此,也就暴露了微濃的行蹤。
祁湛不是傻子,心知寧國上下唯有云辰能讓微濃記掛。而她竟然能在遇襲之后再次離開燕國,又再次悄悄跑來黎都,必定是因為云辰的身份。
祁湛本來就懷疑云辰是楚璃,又發現微濃去而復返,基于此,他一下子就猜到云辰是楚璃了。再不濟,也會是楚珩。
亡國的宗室更名換姓潛入寧國,還身居高位,這動機真得很可疑!祁湛不敢隱瞞,當即稟報給了寧王。
寧王正斟酌該如何處置云辰,豈料又遇上另一樁事。前京畿防衛司指揮使韓晟拿著一堆證據,跑到御前來告狀!他狀告云辰和京畿防衛司現任指揮使陳功私下結交,名為政敵,實則狼狽為奸!
白紙黑字,全部是陳功和云辰私下約見的時間地點。不容抵賴!
原來,韓晟丟了京畿防衛司指揮使的位置之后,一直對云辰和陳功懷恨在心,又得知兩人關系不好,便刻意留心他們二人,想找個機會挑撥事端。而他這番心思全在聶星痕的預料之中,后者便做了個局,故意透露出一些蛛絲馬跡,好讓韓晟發現云辰與楚王室有關。
韓晟畢竟在京畿防衛司干了十幾年,人脈還在,他便派了心腹悄悄留意云辰和陳功的動向。誰知歪打正著,竟無意中發現了陳功和云辰相交的秘密!這倒是一樁意外之喜,就連聶星痕都沒想到!
聶星痕根本不必再做什么,韓晟已經設法搜集了證據,迫不及待告到了御前。
京畿防衛司是何等重要的地方,指揮使是多么重要的職位,試想云辰若無半分企圖,又豈會與陳功相勾結?
幾乎是板上釘釘,寧王當即下旨徹查此事。說來也巧,這半個月里云辰恰好奉命外出辦事,不在黎都城。所有的一切都在暗中進行,他甚至連洞察的機會都沒有,便在回城之后被一舉拿下!
云辰當然矢口否認和楚王室的關系,一口咬定是有人陷害。寧王原本還打算以異國王子之禮相待,但眼見云辰不承認,索性就當內政處理了,給他安了一個“結黨營私”的罪名,也好對外有個交代。
以上內情,原澈自然是不知曉的,也根本不可能從別處打聽出來。不過他打聽不出來,自然有別人能夠打聽出來,然后再傳到他的耳朵里。
而瓔珞在見到祁湛之后,便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祁湛從她和微濃之中二選一,救了她出來。
“云辰犯事的內情,魏侯世子早晚都會知道。你何不一口氣都告訴了他,順便把微濃也弄出來啊!”她對祁湛的算計有所不滿。
一年多未見,祁湛有滿腔的話想問瓔珞,而她卻根本不領情,更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他唯有蹙眉:“原澈并不是個庸人,我已經盡力了。若是為了她鬧大,萬一讓王祖父知道了,對她對我都不好。”
瓔珞聞言十分詫異:“祁湛,你變了!”
祁湛苦笑,算是默認。
瓔珞心中頗不是滋味兒:“也就是說,云辰是因為我才暴露的?”
“你想太多了。”祁湛有心安慰她。
瓔珞卻鉆進了牛角尖:“因為我的緣故,你發現了微濃的蹤跡;因為微濃重返黎都,你猜到她是為云辰而來;因為她的感情糾葛,你猜到云辰是楚王室后裔,從而將他下了大獄這不就是我引起的嗎?”
“是他別有所圖,懷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祁湛言簡意賅地道:“無論王祖父如何處置,他罪有應得。”
瓔珞聞言沉默片刻:“你從前一直喊他‘寧王’。”
祁湛一愣:“畢竟血濃于水”
“既然血濃于水,姑姑過世你怎么沒回去看看?還得冀師叔護送骨灰過來。”瓔珞截住他的話。
“有些事你不明白。”祁湛試圖解釋:“我越是在意墨門,墨門就危險。舅舅肯定知道我的意思。”
“我只知道,她是你母親。”瓔珞聲音沉黯,別過頭去不再看他:“多謝你救我出來,但我不想住在宮里。”
祁湛倒也沒勉強,當天便安排她住進了盈門客棧。他并不擔心原澈再來找瓔珞的麻煩,事實上他相信原澈這點人品還是有的。
可他沒想到,瓔珞會再去找微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