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風(fēng)最終答應(yīng)了微濃的條件。他們都很盡責(zé),與微濃說完話便又重新隱于樹上,不留一絲痕跡。祁湛在旁聽了半晌,亦能感受到微濃的沉重心事,便低聲對她道:“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微濃抬眸看他:“你說吧。”
祁湛又對瓔珞道:“你先回避一下。”
瓔珞自然不肯,瞪著他:“你倆有什么話是我不能聽的?”
“你再抬杠,立刻給我走!”祁湛猛然沉了臉色。
瓔珞像是怕極了他,氣得一跺腳,到底還是不甘不愿地走了幾步,作勢回避。
她這一走,祁湛便又恢復(fù)了好臉色,有些愧疚地對微濃道:“我先向姑娘道個歉。為我的卑鄙動機,也為瓔珞的出言不遜。”
微濃心情低落,沒有接話。
祁湛抬頭看了看簡風(fēng)棲身的樹干,確定他聽不見了,才低聲對微濃道:“你不是想避開他們嗎?我有個法子?”
“什么法子?”微濃順勢問道。
“你隨我到寧國。一旦進入幽州地界,我的人自然能擋住他們。”祁湛說出計劃。
微濃立即反應(yīng)過來:“在此之前,我得一直跟你同路是嗎?你想讓他們保護你?”
祁湛沒否認(rèn),只道:“總之我有法子讓你擺脫他們,而且保證聶星痕不會怪罪。他們回到燕國不但無過,反而有功。”
“你有什么法子?”微濃有些不信。畢竟祁湛只是個殺手,即便墨門勢力再大,也不可能跟聶星痕抗衡。
“等到了寧國,我再告訴你。”祁湛試圖說服她:“你我同行一舉三得,一,在姜國境內(nèi)能助我擺脫追殺;二,到了寧國能助你擺脫聶星痕;三,我想讓瓔珞死心。”
微濃聞言斟酌著,不敢輕易答應(yīng):“你就不怕瓔珞姑娘真的誤會,將我這個‘情敵’殺了?”
“一切有我。”他回得信心十足,簡短有力。
微濃又是一陣沉吟:“你打算去哪兒?”
“寧國王都,黎都。”
去黎都?不得不說,微濃有些心動了。原本她的計劃便是游歷天下,而穿過這十萬大山,走過姜國蟾州,自然就抵達了寧國境內(nèi)。若能去王都看看,倒是正和她心意。再者獨自上路的確很悶,祁湛也算是個有趣之人,一路上彼此也能互相扶持,互相解悶。
不知怎地,祁湛雖是個殺手,她卻敢于相信他。許是因為承過他手下留情,又或許是看到他對師妹極盡愛護,她總覺得他不是個殘酷冷血的壞人,入殺手一門必定也有不能為外人道的苦衷。
“瓔珞姑娘很不錯,你確定要趕走她?”這是微濃的最后一個問題。
祁湛輕嘆一聲,堅定地道:“我要去做的事情,不適合她。”
“那好,我答應(yīng)你。”微濃特意強調(diào):“為了你最后這句話。”
“喂!你們有完沒完啊?還要說多久?”瓔珞此時終于等急了,再也無法按捺下去,遠遠指著微濃警告:“不要以為你有燕國攝政王撐腰,我就怕你了!你男人是個醋壇子,你最好離祁湛遠點兒,可別害了他!”
燕國攝政王,指的正是聶星痕。說來也怪,都過去這么久了,聶星逸的退位詔書也早就寫好,聶星痕卻遲遲不見登基,只做了個攝政王。也不知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不過微濃覺得,瓔珞這姑娘還真是了不得。自己與簡風(fēng)方才的對話,從頭至尾沒提過燕國,更沒提過聶星痕。瓔珞卻知道人是誰派來的,還知道聶星痕是個“醋壇子”她可不相信祁湛會告訴瓔珞這些。
她發(fā)現(xiàn)瓔珞看似沖動,實則心里如同明鏡一般,洞察力也極為敏銳。想想也是,否則她怎可能做殺手?而且還是墨門的女殺手。
這樣敢愛敢恨敢說敢殺的姑娘,微濃不信她是真得看不出來自己和祁湛的關(guān)系,便朝她招手道:“瓔珞姑娘,我也有些話想單獨與你說。”
瓔珞輕哼一聲,擺譜沒動:“你不怕我殺了你?”
祁湛也問道:“你和她能有什么話說?”
微濃笑了笑:“祁公子,你這是在關(guān)心你師妹呢?還是在關(guān)心我?”
瓔珞一聽這話,唯恐祁湛真得說出什么話來,立刻跳到微濃身邊:“當(dāng)然是關(guān)心我了!你有話就快說!我追了他三天,困都困死了。”
微濃便笑著攬過她的香肩,往一處隱蔽的樹后走去,還不忘回頭警告祁湛:“我們談些女兒家的私事,你不要過來偷聽!”
祁湛自知理虧,也不敢再去惹微濃。
兩個女子一走到樹后,瓔珞便一副嫌棄的樣子,瞥著她:“你有話快說!一會兒他又跑沒影兒了!”
微濃也不與她廢話,徑直問道:“其實你并不是真吃醋,對嗎?”
瓔珞一愣:“你這是在夸我?”
微濃笑得通透:“你怕祁湛趕你走,才以吃醋為借口,時不時地攪合他一下?”
瓔珞眼珠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矢口否認(rèn):“但我是真得看不慣你。”
“你既然知道他為何接近我,又知道保護我的人是誰,你怎么可能還會吃醋?你不是不明事理的姑娘。”微濃先給她戴上一頂高帽子。
瓔珞果然跺了跺腳,恨恨地道:“我若不假裝吃醋,怎么可能纏得住他?他早就跟我翻臉了。”
“你們感情真好。”微濃有些羨慕地道。
豈知瓔珞沮喪地垂下頭:“感情好嗎?我可沒覺得他只將我當(dāng)成師妹。”
“我看未必。”微濃有意提點。
瓔珞立刻雙眸一亮:“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還是他對你說了什么?”
“他什么也沒說,是我自己看出來的。”微濃直接問道:“我問你,你這一路跟著他多久了?”
瓔珞嘆了口氣:“我十日前才找到他,就在落葉城。”
“然后呢?他被人追殺,發(fā)現(xiàn)有人在暗中保護我,他便故意接近我,想讓殺手們有所忌憚?”微濃又問。
瓔珞撇了撇嘴:“他自己是這么說的,還不讓我跟著。”
微濃算是聽明白了。祁湛為了逃避追殺,包下了落葉城的所有客棧,又買了好多馬,想要混淆殺手們的注意力。奈何瓔珞尾隨而至。祁湛估摸是怕她受牽連,便故意接近自己,一則躲著她,二則也是想借簡風(fēng)他們擺脫追殺。后來自己先離開了,祁湛為了瓔珞的安全,便用計將她留在了落葉城,自己則跑進十萬大山引開殺手。
兩人這一分開,直至今晚才再次見到面。
微濃捋清這些前因后果之后,便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了瓔珞聽。后者顯然相信了,歡喜之意都寫在了臉上:“這么說,他不是因為討厭我才趕我走的?他是怕我受連累?”
微濃點點頭:“他一個殺手,在我面前能肆無忌憚地調(diào)侃,什么話都敢說。但我看他在你面前很是莊重。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他在擔(dān)心你。”
“那我更不能走了!”瓔珞喜滋滋道:“我得留下幫他!就算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微濃著實佩服瓔珞的勇氣,能愛得如此濃烈而又毫無顧忌。她望了望不遠處的祁湛,斟酌片刻,對瓔珞道:“你若信我,就離開一段時間,直接去寧國黎都等他。”
“他要去黎都?”瓔珞微感訝異。
“你都不知道他要去哪兒?還一直跟著?”微濃更加佩服她了。
瓔珞面上劃過一絲黯然:“他脫離墨門了,也沒說要去哪兒。我若不追著他,也許我們就完了。”
祁湛脫離墨門了?這還真是個令人意外的消息。他是要金盆洗手嗎?想到此處,微濃笑言:“這是好事,他總不能一輩子打打殺殺過日子吧?”
瓔珞倒也坦白,懨懨地道:“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別的不想管。”
“你若真想和他在一起,就去黎都等他吧!你這般一路跟著,只會讓他分心。”微濃耐心勸道。
瓔珞像是被說動了,狐疑地問:“你真得不會喜歡上他?”
微濃像是聽了個笑話:“我嫁過人的,祁湛知道。”
“那你要跟他一起北上?”
“嗯。我們互相幫個小忙。”微濃隱晦解釋。
瓔珞冷哼道:“什么‘互相幫忙’,是‘互相利用’吧?”
“你明白就好。”微濃也不再多說。
瓔珞聽了這番話,總算勉強點了點頭:“好吧!我信你你替我把他看緊點兒。”
“好。”微濃欣然答應(yīng)。
瓔珞沒想到她竟會幫著自己,方才對她的不滿早已消失無蹤,只余好奇:“你為何要幫我?我可是個女殺手。”
“因為你很像七年前的我。”微濃如是回道。她始終記得十五歲時的自己,也像這般情竇初開,愛得灑脫隨性、不顧一切。
“嘿!我可是二十了!”瓔珞不滿地道。
“嗯,還是比我小兩歲。”微濃不落下風(fēng)。
瓔珞“哼哼”笑了兩聲:“別想讓我叫你一聲姐。”
微濃也笑了:“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祁湛的姑姑是誰?”
“姑姑?”瓔珞翻了個白眼:“他連爹都沒有,哪里來的姑姑?舅舅倒是有一個。”
“我明白了。多謝。”微濃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時女人的友誼就是這么奇怪。能為了一點小事彼此討厭,也會為了另一件小事彼此要好。尤其是在共同分享了私密之后,感情的加溫更是快得不可思議。
因而,當(dāng)兩人勾肩搭背地站在祁湛面前,且瓔珞主動提出要走時,祁湛簡直驚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