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淺歌,你個賤貨!”杜逸辰積攢在心中的多年怒氣像是在這一天突然爆發了,他雙手開弓,不停的在方淺歌的身上抽打著。方淺歌痛苦的掙扎著,鋒利的指甲不小心的從他的一節手臂上劃過,杜逸辰眼里的怒氣一迸,伸手干脆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方淺歌脖頸處一痛,眉頭一蹙,只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她吃力的說著,“杜逸……辰……我要是死去了……我爹一定不會……不會放過你……”
提起自己的岳丈安陽侯,杜逸辰掐住她脖子的手馬上一用力,又朝著她吼道,“別威脅我,別以為我怕他!我今天就是把你掐死了,他也奈何不了我的……”
“砰!”在杜逸辰朝方淺歌大吼之時,房門被人在外面用力的踹開。門口,杜微微和杜景軒急匆匆的沖了進來,兄妹兩看到自己的母親正被父親掐住脖子,兩人心中大驚。杜景軒更是三步并作兩步的撲上前,將杜逸辰從方淺歌的身上扯下來。
杜逸辰正沉浸在報復方淺歌的快感之中,冷不丁的被杜景軒這么一打斷,他陰沉的臉上瞬間集聚起一山川的暴風雨,二話不說直接就握拳拳頭打向杜景軒。
“讓開!沒看見你老子正在教訓你賤貨娘親嗎!”
杜景軒到底是練過的,見他的拳頭打來,他馬上躲避開。杜逸辰見自己沒有打到他,不甘心的就揮拳轉而去打方淺歌。
杜景軒將方淺歌往他身后一扯,他迎身擋在方淺歌面前。杜微微也趕過來,將她娘親抱住,兄妹兩一起的將方淺歌護在他們身后。這一刻,兄妹兩人像是為方淺歌筑造起一道最牢固的防線。
“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給我讓開!”
“父親,兒子不許你這樣對待娘親!”
“讓開!”
“不讓!”
“那就不要怪我連你們兩個小兔崽子也打了!”杜逸辰吼著話的同時就已經揮舞著拳頭要去打弱小的杜微微了。杜景軒臉上閃過痛楚的神情,在杜逸辰的拳頭快打向杜微微時,將杜微微也往自己身后一扯,自己一招黃鶯鎖喉襲向杜逸辰。
杜逸辰反擊,父子兩一來二去,竟是打了起來。杜微微將方淺歌扶到屋中的軟榻上,又回頭以最快的速度找了一件外衣給她披上。方淺歌上下牙關不停的打著顫,惶恐的目光緊緊的注視著場中已經打成一團的父子兩。
杜微微在她面前蹲下身,伸手握住她的兩只手。她的手很冷很冷,杜微微心里一沉,又貼心的將自己的娘親摟進懷中。
“娘親,不怕!有哥哥和我在,沒有人可以欺負你的!”
方淺歌眼眸輕抬,眼里的迷茫在對上女兒關切的眼神后,眼眶一熱,竟是“嗚咽”一聲大哭了起來,“微微,娘親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你爹他要這樣對我!虧我以前還以為自己嫁對人了……”
“娘親沒有錯……錯的從來都不是你……”杜微微輕撫著她的后背柔聲的安慰著,她是不知道她的渣爹為什么要這樣對她的娘親。可即便她的娘親真的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他想報仇也可以直接找她或是殺她,可為什么要這樣毀了她的一輩子。
兩人這邊說話,杜景軒在和杜逸辰交手間正好找到他的一處破綻,凌厲掌風向他呼嘯而去,他一章就打向了他。杜逸辰的身子被他打飛后直直的摔在地上。
杜景軒意識到自己出手重了,心里實在是過意不去,又趕快的奔至他的身邊,伸手要去扶他起來。杜逸辰森然一笑,反手將他推倒在地,而他自己則是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站起身,用凌厲而兇狠的目光死死的瞪了瞪屋中的三人。
“好!好!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真是好得很啊!”陰森森的話一字一字的從牙齒縫間吐出,像是這世上最惡毒的毒蛇吐出的芯子一般。
“父親!”杜景軒一怔,喊道。
杜逸辰重重的一甩袖,轉身邁著踉蹌的步子離開,直至他的身影最后消失在門口。
杜景軒一嘆,臉上露出悲苦的笑容。想了想,他就轉身走到方淺歌面前,蹲下身,他擰著眉頭也輕聲的安慰著,“娘親,沒事了!”
方淺歌抬頭看了看杜景軒,又瞥了瞥杜微微,心里的委屈再也壓制不住,反手抱住兩個孩子,嚎啕大哭起來,“軒兒、微微,娘親在這個家只有你們了……”
杜微微心頭一酸,眼淚險些落下來,她雙手在袖子里一攏,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讓自己的娘親成功的離開杜逸辰這個中山狼。
杜景軒背過身子偷偷的拭淚,升為杜家嫡子的他,只覺得自己雙肩有千萬斤的重任,心中暗自發下重誓,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一定要讓強大。只有這樣才能守護自己的娘親和妹妹。
以后的日子里杜景軒也如他發的誓言那般,開始努力起來……
杜逸辰從方淺歌的屋里離開后,便徑直的去了云裳的院子。和云裳纏綿了一番。當云裳把杜逸辰伺候舒服了,她才小心翼翼的問道,“老爺,夫人當年對你做了什么嗎?”
杜逸辰發泄了一番后,只覺得全身都無比的舒暢,他半闔著迷蒙的眼睛,無意識的哼哼唧唧道,“那個賤女人該死……如果不是她……我的芊兒一定還活著……”
絮叨聲越來越低,云裳斂著眼瞼看著已經睡著了杜逸辰,再無他話。
當夜,杜老夫人從自己的貼身嬤嬤那里聽說了杜逸辰和方淺歌吵架的事情,她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老夫人,老爺和夫人這次吵得這般厲害。您是否要去看看夫人啊?”
“看什么看!他們愛吵就讓他們吵吧,就是吵翻了天,方淺歌她還是舍不得杜侯府當家主母這個頭銜的。”杜老夫人平靜的說著,隨即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問道,“羅嬤嬤,老二他們一家有寫信回來嗎?”杜老夫人口里的老二是她的另一個孩子,杜逸鳴,因為外派的緣故,現在在撫州任職呢。
羅嬤嬤馬上笑盈盈的走到里屋,再從里屋走出來時手里已經多了一個信封。杜老夫人著急的從羅嬤嬤手里拿過信封,興沖沖的拆開。
將信快速的看了一遍,杜老夫人那張滄桑的臉上布滿了慈祥的笑容。抬頭對羅嬤嬤道,“同樣是兒媳婦,還是老二家的那位嘴甜,會哄我開心啊。至于方淺歌啊,她啊,就是自恃著有個強大的娘家,何時真的把我這個老夫人放在眼里了?所以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被人寵愛的那人就得好好想想自己有沒有什么做錯的地方,我這個大兒媳婦啊,她也是該吃點苦頭啊。”
羅嬤嬤嘴里笑著附和杜老夫人,心里倒是輕嘆了口氣。這杜家啊,從根子上就是爛的。
接下來的幾天里,杜微微一直都陪著方淺歌。到七夕那天,方淺歌就不想讓她再陪自己了,態度強硬的讓杜景軒帶杜微微出府去看花燈。
等杜微微跟著杜景軒到了京都最熱鬧的街道上時,這才發現夜下墨南風早就已經等在那里了。墨南風看到她,臉上飛快浮起一抹酡紅色的羞暈,緊張的雙手交握在一起,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南風哥哥!”杜微微見到他,心里有那么一點別扭,但還是規規矩矩的上前給他作揖。墨南風瞥了一眼她的發髻,她的發髻上斜插著一根做工極好的簪子,但并不是他送給她的那一支木簪。
心里有小小的失落,但面上他一看到杜微微,就只覺得怎么都看不夠,哪里還舍得生她的氣。
“微微妹妹!”墨南風一拱手,也羞澀的回應著。
杜景軒突然湊到杜微微耳畔,低聲道,“娘親已經把你和南風的事情跟外祖父說了,外祖父一直都把南風當寶疼呢,又怎么會不同意你們的親事呢。娘親說等她的身子好些了,就開始為你張羅親事。所以今天晚上才不讓你陪她,讓我帶你出來見南風。娘親的意思是讓你們兩抓緊時間培養感情!”
杜景軒說話的語調輕快,言語間對墨南風更是滿滿的肯定。但這些話落入杜微微的耳畔,她只覺得心頭一緊,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下去了。
杜景軒和自己妹妹說完話,又瞥見墨南風像一根木頭似的矗在那里,他心里暗罵了聲“呆子”,上前將他往自己身旁一扯,然后笑著道,“時間不早了,咱們快點走吧,要不然等下就看不到花燈了!”
他都這般說了,另兩人自然是沒有異議了。
于是,杜景軒便走在兩人中間,一路上都是他嘰嘰喳喳的在說話,墨南風的注意力都放在杜微微那里,見她低垂著頭不說話,他便也不知道要說什么。而杜微微呢,因為有墨南風的存在,她就覺得非常的別扭,不知道該說什么話,索性就不說話,讓她哥哥一個人說話了。
杜景軒一路上雖然說的口干舌燥,但見身側的兩個都不說話,以為這兩人都在害羞。他心里竊竊的笑著,以為好事就要近了,心里的歡喜更是多添了幾分。
經過一個街道的拐角時,對面的人流一時間如潮水一般的向他們涌來,擁擠的人群一下子把他們三人給沖散開了。杜微微找不到自己的哥哥,也沒有瞧見墨南風,不得已間她又被人群擠到了另一個巷子的拐角。
等人流散去后,她依著原路走到他們三人失散的那個拐角,卻已然沒有見到自己的哥哥和墨南風。想著自己的哥哥他們一定會回來找她,她便站在原地不動。
夜風乍起,熙熙攘攘的人群從她的面前走過,等她不經意抬頭間,卻瞧見了對面街道上站著一人。再仔細一看,那人赫然就是當朝右相紹燕墨。
燈下,紹燕墨著一件墨色錦袍,墨發高高豎起,眸子似黑曜石湛亮,五官深邃,往半朦半朧的燈光下一站,連西涼國最優秀的國手丹青恐怕都難以描摹出他的仙姿。
在杜微微看到他時,他的視線也正好瞥向她,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兩人似是都被小小的驚詫了下。
恐怕這兩人誰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對方。
空中一朵煙花騰起,絢爛的煙花在夜空里炸開,焰火流光,在夜空中綻放千重繁華,照亮了天地間的萬物,也照亮了紹燕墨俊逸的臉龐。杜微微瞥見了他嘴角邊浮起的笑容。本就俊逸的他這么一笑,笑容就如臨江水月,動人心魄。
隔著一條街,隔著來來往往的人,杜微微啟唇也向他笑著。
而她不知道她這輕輕的一笑,也似三月里盛開的杏花那般賞心悅目和暖人心脾……
紹燕墨一怔,蹙著眉頭立在那里沒有動。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