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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 諸事皆了

溫酒凝眸看著他的反應(yīng),已然明白了大半,心下越發(fā)釋然。

無論是前世的她,還是今生的慕容羽,其實(shí)都只是孟乘云登天梯罷了,說不上真心不真心,也不只是待她無情,而是孟乘云就是這樣的人,無論身邊的人,他都會做一樣的事。

謝玹嗓音寒涼道:“不忠不義,死不足惜!”

謝萬金丹鳳眼微瞇,意簡言駭?shù)溃骸澳蔷蜌⒘恕!?

“讓他怎么死好呢?”謝萬金下意識的就想開口問最會折磨人的容生什么死法最適合孟乘云,轉(zhuǎn)身轉(zhuǎn)到一半才猛地想起來這人今個兒壓根還沒來,頓時(shí)有些悻悻然。

四公子伸手摸了摸下巴,琢磨著說點(diǎn)什么好,忽然發(fā)現(xiàn)長兄和三哥還有眾人都落在了一直沒說話的溫酒身上。

“溫酒!”溫文大步走到溫酒面前,有些著急,又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的好模樣,憋了許久才憋出一句,“能不能……不殺他?”

溫酒覺著,這場面好像似曾相識。

當(dāng)初在長平郡的時(shí)候,好像也是這樣,溫文聽見謝珩說要打斷孟乘云的腿割他舌頭,著急忙慌的開口求情。其實(shí)這高門大戶處置人把人打一頓,傷點(diǎn)胳膊腿的趕出去,哪能真的割人舌頭害人性命。

沒見過什么世面少年信以為真,后來還撒謊說要回書院,實(shí)則偷偷救了孟乘云離開長平郡求醫(yī)。

孟乘云在塵世里滾了一遭,又變成了那個權(quán)為重、情意輕的孟大人。

可溫文像極了前世的她。

縱然她后來貪財(cái)好利,縱然他如今雙手染血,終究未忘來時(shí)路,將三分良善珍藏在心,任俗世變遷,此心乃是少年。

溫酒想通了,頓覺滿懷欣慰,不由得伸手掐了掐溫文的臉。

當(dāng)了好些年殺手的溫文被掐的臉都黑了,卻不敢避開,僵著身子問她,“不殺成嗎……阿姐?”

溫酒眸色微動,當(dāng)即居高臨下的看著孟乘云開口道:“做西楚駙馬,伺候公主才是第一要事,孟大人以后不必操心朝中事務(wù)了,專心回府侍候六皇姐吧。”

謝珩聞言,捏著阿酒掌心的手微微一頓,不由得挑眉看她。

謝萬金不樂意了,“就這么便宜孟乘云了?”

溫酒給了四公子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字字清晰道:“孟大人既然是慕容羽唯一的駙馬,就要與她生不離,死同去,你去后可以同慕容羽同葬公主陵,該有的榮華一樣都不會少。”

她看著孟乘云,繼續(xù)道:“從今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顧我的六皇姐。”

孟乘云聞之駭然,顫聲道:“溫酒!你就真的這么恨我嗎?”

把一個愛權(quán)愛勢的人,一輩子都困在一個活死人身邊,生死都由別人操控。

慕容羽什么時(shí)候斷氣,孟乘云就要跟著一起死,此生再也沒有辦法站到權(quán)力之巔,這可比殺了他還要?dú)埲虜?shù)百倍。

溫酒眸中水光漸褪,語調(diào)如常道:“你與我談不上什么恨不恨的,同慕容羽共結(jié)連理是你自己選的路,你既然敢踏這捷徑,就該知道上登天梯一腳踩空就是萬劫不復(fù)。如今……你且繼續(xù)往下走吧。”

孟乘云雙眼空空,再說不出話來。

哪里還能走呢?

前路已是死路,諸般所求都成空。

溫酒抬了抬手,“把他們送回公主府去吧。”

青衣衛(wèi)連忙應(yīng)“是”,把木偶人一般的孟乘云和悄無聲息的慕容羽都帶了出去。

謝萬金自我安慰了一番,笑著開口道:“不殺也好,不殺也好啊,少見點(diǎn)血,多積點(diǎn)德,快些把事都了了,咱們也好早點(diǎn)回家!”

他說著,伸手掐了掐溫文的臉,“是不是啊?弟弟。”

溫文如臨大敵一般連退數(shù)步,神色微妙道:“誰是你弟弟?你謝家一個個的怎么都亂認(rèn)親戚?”

謝琦見此不由得微微一笑,溫聲道:“都是一家人,你年歲最小,自然是弟弟。”

“我……”溫文實(shí)在沒法子朝這溫潤如玉的五公子發(fā)火,只得硬著頭皮小聲開口道:“我才不給他們當(dāng)?shù)艿堋!?

謝萬金聽見了,連忙道:“那你還有別的阿姐嗎?我給你當(dāng)姐夫也成啊。”

不等溫文開口,一旁的謝珩抬手就給了四公子一個爆栗,沉聲道:“你說什么?”

“沒沒沒……我方才什么都沒說……”謝萬金一邊捂著頭,一邊往邊上走,小聲嘀咕道:“有了小舅子,就不疼自家弟弟了,長兄真是偏心啊。”

溫酒看著這幾人說話,眸中暖色漸盛,握著謝珩的手輕輕摩挲著,低聲道:“我跟孟乘云以前……”

“以前是以前。”謝珩微微挑眉,開口打斷了她,“你那時(shí)候還是個什么都沒不懂的黃毛丫頭,什么青梅竹馬啊?一起摘過花爬過樹,背過幾句酸詩就算青梅竹馬的話,那我有一堆,只怕你吃醋都吃不過來。”

溫酒微微揚(yáng)眸,看著他笑而不語。

正好這時(shí),天色大亮,晨光散落滿人間。

謝玹看了自家打翻了醋壇子還在裝若無其事的長兄一眼,轉(zhuǎn)身行至殿門前。

首輔大人廣袖翩翩,抬頭看著出云破日,嗓音微揚(yáng)道:“時(shí)辰已到,宣眾臣入殿……送帝君!”

聲落后,哀樂起。

宮人內(nèi)侍們魚貫而入,隨侍兩旁,西楚百官在殿內(nèi)聚齊,列隊(duì)入殿而來,朝溫酒與謝珩行過禮后,紛紛掩面而泣,齊聲道:“送帝君!”

而后有人落釘封棺,抬棺者邁步上前抬起棺槨,步入哀樂聲中。

溫酒抬眸看著門外晨光爛漫,心下嘆了一聲“人死了,果真就什么都沒了”,而后同謝珩并肩跟了上去,謝家眾人與百官緊隨其后。

殿門外,眾侍衛(wèi)與千人儀仗隊(duì)排成了長龍,滿宮衣冠勝雪,無數(shù)白絳隨風(fēng)招展。

謝萬金環(huán)顧四周,也沒瞧見容生的影子,不由得轉(zhuǎn)頭同夜離道:“你那師兄一天到晚忙什么呢?都這個時(shí)候了還不來。”

容生在暗室里同他說的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話也不知是真是假,四公子原本沒當(dāng)回事,但是容生自那日從暗室回來之后就一直神出鬼沒的,極少出現(xiàn)在人前,這平日躲清靜的夜就算了,今日是慕容淵下葬,容生這個當(dāng)國師居然到現(xiàn)在還沒出現(xiàn),著實(shí)讓人琢磨不透。

“我怎么知道?”夜離比四公子還上火,“我都好幾天沒見著師兄了。”

謝萬金剛要開口說她怎么做人家?guī)熋玫模吐犐韨?cè)眾人行禮道:“參見國師大人。”

四公子微愣,一下子不說話了。

謝玹站在他身側(cè),不咸不淡的開口說了一句,“人來了。”

謝萬金聞言頓時(shí)有些無奈,只得小聲同他道:“三哥,我看見了,我又不瞎!”

謝玹不說話了,目光涼涼的看著他,眼神就明晃晃寫著“我看你瞎的很”幾個大字。

四公子不敢同他爭論,只得硬生生的忍下了。

恰好這時(shí)容生經(jīng)過謝萬金身前,連眼風(fēng)都沒分給他半點(diǎn),就徑直走到了溫酒身側(cè),同她一道往前走去。

四公子心喃喃道:“本公子也就是多問了一句,有那么不招人待見嗎?”

“有。”一旁的夜離接話接的奇快,而且完全不給四公子留面子。

謝萬金抬手就去摸腕上的玄鐵扣,夜離連忙往謝琦身后避了避。

謝琦一邊護(hù)著夜離,一邊抬手?jǐn)r著四公子,溫聲道:“離離只是在開玩笑,四公子莫要同她計(jì)較。”

謝萬金聽見這話,不由得有些心累,無奈道:“你們師兄妹怎么都同人開這么莫名其妙的玩笑?這都是什么破癖好?”

“說什么呢你?”夜離聞言瞬間柳眉倒豎,伸手就去摸腰間軟劍。

謝琦回頭,很是無奈的看著小姑娘。

謝萬金趁機(jī)同謝玹換了個位置,這才安靜了下來。

晨風(fēng)乍起,吹得白旗飄飄,眾人一身縞素迎風(fēng)翻飛,哀痛哭喪之聲不斷,整個儀仗隊(duì)都默于哀樂聲中,浩浩蕩蕩的出了西楚皇宮,往皇陵行去。

慕容淵這輩子野心勃勃,無論什么東西都要最好的,皇陵也是按照他自己的心意早就修建好了的,陪葬之物規(guī)格器具一切事宜他自己都早早安排妥當(dāng),溫酒不用多費(fèi)心,只需照著流程再走一遍。

除了累人一些,并沒有什么格外麻煩的事。

反倒是好些個西楚重臣哭了好半天,明明是擔(dān)憂跟著女君去了大晏之后官職會被大晏眾臣壓一頭,偏生什么也不敢說,在這哭得好似十分不舍慕容淵一般,有幾個身子骨不怎么樣直接就哭暈過去了。

溫酒今個兒耐心出奇的好,也不催他們,直到日頭西沉,西楚大臣們哭也哭不動了的時(shí)候,才下令封墓。

容生片刻都沒有多待,直接轉(zhuǎn)身就走,謝家眾人和大晏官員們同慕容淵也沒什么好情分,當(dāng)下便先行退去了。

西楚群臣在陵墓外拜了又拜,才相互攙扶著往回走。

皇陵石門合上的那一瞬間,發(fā)出了不小的聲響,塵土飛揚(yáng),好似把溫酒那些個不好的從前全都封在了里頭一般,所有的不幸都就此隔斷。

溫酒望著石門許久,才開口道:“拿酒來。”

小侍女們連忙斟酒奉上。

溫酒抬手取了一杯,緩緩澆在了石門前,“父皇,喝了這一杯酒,你我塵歸塵土歸土,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聲落,溫酒隨手把酒杯拋在了地上,她拂袖轉(zhuǎn)身,抬頭望著漫天晚霞。

溫酒心里想著:我同慕容淵到底是沒有什么父女緣分,如今這樣,算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吧?

她騙了自己好些天,覺著自己一點(diǎn)也不在意慕容淵的死活,此刻終究還是壓不住心下些許傷懷,仰頭望著天,眸中卻是水光泛泛。

謝珩心疼的不得了,伸手將溫酒擁入懷中,輕輕撫著她的背,“好了好了,那些不好的過去了。”

他低聲哄道:“你的小阿弟也回來了,以后我們一家人團(tuán)團(tuán)圓圓的,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嗯。”溫酒靠在他懷里,安心的閉上眼,享受這來之不易的片刻安寧,喃喃道:“謝東風(fēng),我想回家了。”

謝珩擁著她,滿目溫柔的應(yīng)聲道:“好,我們回家。”

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籠罩在兩人身上,如同渡了一層暖光,山川草木皆無聲,靜謐而安寧。

萬重云煙皆過眼,前塵舊恨隨風(fēng)去。

自此,諸事皆了。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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