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烏一聽這,頓時把手里的活給停了下來,起身相迎,“你看,這不是來了?”
他開門,月色下陳美娜立在門口,有些風(fēng)塵仆仆,“烏老板,我的東西做好了嗎?”
老烏猶豫了下,“做好了,但是如今出了點問題,陳同志,還請你進來一敘。”
陳美娜有些訝然,在進門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苗海蠣離開的方向。
她讓苗海蠣,幫忙去發(fā)電報了。
只是,不知道對方發(fā)完了沒有。
等進屋后,她這才驚覺,狹窄的喪葬鋪內(nèi),竟然站了好幾個人,以至于,屋內(nèi)有些下不去腳了。
而且,其中一個還是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熟人。
當(dāng)時他們雙方曾在崖州市的碼頭,見過一面。
“好巧。”
陳美娜同對方招呼。
老苗也沒想到,自己要找的對方,竟然是這個小女同志,他愣了下,“你也是崖州來的?”
他還確認了一遍。
陳美娜點頭,“是我。”
老苗猶豫了下,他劇烈的咳嗽了兩聲,這才說道,“我——”
到嘴邊的話,倒是不知道怎么說了。
讓對方把喪葬用品讓給他,怎么也開不了口了啊。
思索再三。
老苗問她,“你急嗎?”
陳美娜,“嗯?”
沒聽懂。
老苗指著老烏扎的那些電視機和收音機,“實不相瞞,這些東西我也看上了,但是因為急著掃墓等不了的原因,所以想和你協(xié)商下,能不能把頭一批喪葬品讓給我,我可以多加錢給你。”
陳美娜搖頭,“讓不了。”
“這不是錢的事情,而是我也急需要這批東西。”
她就那幾天假,先把阿公阿婆的墳?zāi)菇o弄好,還要查清楚當(dāng)年的真相。
時間也很緊張的。
她拒絕的干脆,倒是讓老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苗廣強開口道,“同志,我們真急用,你讓給我們,我們可以多加錢。”
這還一落。
老苗就呵斥了一聲,“廣強,不要強買強賣。”
“人家不愿意就算了。”
苗廣強不服氣,“可是,干爹你等不了啊。”
本就是過一天少一天,誰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這邊又要上山,又要修墳,這都要時間。
陳美娜似乎聽懂對方的言外之意。
她看了一眼老人,她還未開口。
老苗沖著她搖頭,“別聽廣強這孩子瞎說,你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這天底下萬萬沒有強買強賣的道理。”
這件事本就是存著協(xié)商的心思,既然協(xié)商不了。
那就只能等了。
老苗朝著老烏道,“烏老板,這邊還請你加急下,我們的喪葬用用品明天要。”
“照著這位小同志的東西,全部都來一遍。”
老烏點了點頭,“那成,不過如果是明天的話,可能也要到下午去了。”
老苗沉默道,“下午就下午吧。”
陳美娜不討厭面前這位老人,甚至還帶著幾分親近感,聽到他這話,到底是心軟了幾分,“電視機這些我分不了你,我可以把衣服分你一份。”
衣服她定的是最多的。
老苗有些意外,“那麻煩你了小同志。”
陳美娜搖搖頭,在那看烏老板繼續(xù)扎電視機。
鋪子小人多了,老烏有些呼吸不過來,他便朝著老苗他們說道,“你們先找個招待所住吧,明天再來拿貨。”
“我這里一時半會也做不完。”
老苗也堅持不住了,他去看了一眼姜洪國,姜洪國點頭,“那我們就先走,明天下午來拿貨。”
臨走的時候,還朝著陳美娜點了點頭,陳美娜擺手。
雖然買賣不成,但是善緣卻是結(jié)下了。
他們前腳離開。
后腳,苗海蠣賣了海貨,從后面擠進來了小鋪子,朝著老烏調(diào)侃道,“你這里今天這么多人?”
平日里面半天都來不了一個人。
老烏頭都沒抬的扎電視機的天線,“一位故友。”苗金山的身份,他是不敢透露出去的。
當(dāng)年,苗金山鬧的太大,而且苗海蠣也是苗家灣的人,指不定被他說出去了,怕是對苗金山有害的。
見老烏沒有多說,苗海蠣也沒多問,來買喪葬品的,哪一個不是背著人?隱姓埋名,就怕被人舉報了去。
他安靜地看著老吳繼續(xù)扎電視機。
老烏熟練的把電視機天線收尾了,他便把整個電視機朝著陳美娜遞過去,“你看看怎么樣?”
陳美娜拿著扎好的電視機看了下,她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烏老板的手藝就是厲害。”
“還有其他的都扎完了嗎?”
“還差一個小收音機。”
他這鋪子就一個人,接了陳美娜這個大單,一時半會忙不過來了,他連晌午飯都沒吃,一直忙到現(xiàn)在。
“那還要多久?”
“最多等我半個小時,收音機是小物件,這個東西應(yīng)該是簡單的。”
陳美娜找了個小板凳就在這里等著。
老烏一邊扎收音機,一邊和陳美娜嘮嗑,“老人的名字都問到了嗎?”
陳美娜點頭,把紙條遞給他,“名字是這個,你一定不要刻錯了。“
老烏接過來看了看,便放在了小桌子上,“我辦事,你放心。”
扎完了收音機最后一個角,一起遞給了陳美娜檢查,“我現(xiàn)在去給你刻。”
陳美娜檢查了紙扎收音機沒問題,便跟著一起過去了,“方便我看看嗎?”
“可以。”
在老烏的點頭下,陳美娜隨著他去了后院,“你這么大的一個鋪子,就這兩塊墓碑?”
這真的是不科學(xué)。
“這玩意兒不好藏,這兩塊墓碑放在明面上,民兵隊要是看著不順眼了,就是打砸了我也不心疼,我要是在外面放個百十塊,到時候?qū)Ψ饺拷o我砸了,我這鋪子就開不了。”
原來是這樣。
陳美娜看著對方刻字,不消片刻。
兩個墓碑都刻好了。
“你不合墓嗎?”
陳美娜搖搖頭,“暫時不合。”
“先立墓碑,等以后找到我舅舅了,在由我舅舅來合墓。”
這里面也是有規(guī)矩的。
見如此,老苗便沒多問,他在墓碑上刻完字后,喊陳美娜過來檢查,“你看下怎么樣?”
陳美娜瞧著名字沒刻錯,出生年月和死亡年月都是對的。
她便點頭,“就這樣了。”
交了剩下的尾款,便喊著苗海蠣一起幫忙,把東西給搬到了拖拉機上。
朝著老烏說道,“謝謝您。”
老烏擺手,等陳美娜出去后,他一回頭瞧著桌子上還有個小紙條,上面寫著名字。
他便要追出去,結(jié)果,陳美娜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
老烏便把小紙條,順手收在窗戶上最顯眼的位置,一忙起來便給忘了。
*
秋山島在很遠的地方,四面環(huán)水,以至于想下島只有坐船的份,一旦上島,下來的時候,也只有坐船才可以。
而島上唯一的船,掌握在當(dāng)?shù)厝耸掷铮瑢儆谕馊艘坏┥蠉u,再也沒有任何下來的余地。
苗銀鳳上島后,輕車熟路的找到老太太,開口就是,“我記得你那傻兒子還沒娶媳婦。”
老太太有個傻兒子,卻挑剔的很。
見了外面的世面后,就不愿意娶島上的女人了,他總覺得島上的女人黑黝黝的,一股魚腥味。
老太太在補漁網(wǎng),很不喜歡對方稱她兒子是傻兒子,她有些生氣道,“怎么?你能幫我家耀宗找個媳婦?”
苗銀鳳,“苗銀花的女兒回來了。”
這話一落,補漁網(wǎng)的老太太就跟著一愣,“不可能。”尖銳的梭子就戳破了她的手指,殷紅的鮮血染紅了漁網(wǎng),疼的鉆心,她卻像是沒看到一樣。
“我沒必要騙你。”
“她女兒真回來了。”
老太太似乎陷入了回憶,“她運氣真好。”當(dāng)年,從她姐姐手里經(jīng)手的那些孩子,沒有一個能回來的。
沒想到,過去了四十九年,對方的后人竟然找回來了。
一想到這里,老太太就多了幾分著急,“苗銀花現(xiàn)在混的很好?”
苗銀鳳不想承認,但是卻還是點了點頭,“她閨女很漂亮,穿的也體面。”
“保管你兒子看到后,絕對會喜歡上。”
“若是信我,就讓你兒子跟我去一趟,看一眼就知道了。”
老太太還有幾分猶豫,她兒子林阿東已經(jīng)走了進來,“娘,我去看看。”
他生得吊兒郎當(dāng),“你也知道,島上的女人沒有能配得上我的。”
這下,老太太不再猶豫,只是萬分擔(dān)心的提醒道,“你要小心一些。”
林阿東不耐煩道,“我知道了。”
*
苗家灣鎮(zhèn)上。
老苗和苗廣強他們,便早早的過來了。
“扎好了嗎??”
老烏眼瞼處兩個大黑眼圈子,“快了。”
“只差了個收尾。”
老苗坐在輪椅上,動不了,他便在屋內(nèi)四處查看著,等看到窗臺上有個紙條,順手就拿了起來,讀了起來,“苗華貴,李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