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向括經歷了這次后，似乎一下子成長了不少。

這是他以前絕對不會說的話。

趙向青低著頭，捏著衣角不說話。

若是以前的趙向括，定然會暴跳如雷，但是他這次卻沒有，他只是冷靜的和趙向青分析利弊。

“我們以前有趙家支持，有爺爺支持，哪怕是下鄉也會過的很好。”

“但是以后不會了，爺爺不認我們了，我們也回不去趙家了，你覺得你下鄉后，爺爺還會在經濟上補貼你嗎？”

不會的。

爺爺對他們徹底失望了。

這話一落。

趙向青默然了片刻，“我知道。”

“但是我還是想去海島，我是去當知青的，就算是沒有馮玉輝，我還是要去當知青。“

眼見著她勸不進去。

趙向括嗯了一聲，低聲道，“你想好了就行。”

他和以前真不一樣了。若是以前，他會暴跳如雷的站起來，指著趙向青的鼻子罵人，你是不是傻？

但是現在，他有的只是尊重。

趙向青，“你真是不一樣了。”

趙向括默然了片刻，神色里面有化不開的難過，“趙向青，成長是要代價的。”

“你要去海島，我不阻攔，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不能在海島處對象，誰都不行，馮玉輝不行，知青點和生產隊的其他人也不行。”

他神色認真，“我不想將來去看望妹妹，要去跨越幾千里。”

“趙向青，你要記住，你是首都人。”

首都人從來都是驕傲的。

“你不要讓你未來的孩子，生在最為窮苦的地方。”

“不然，他會恨你。”

這話一落，趙向青愣怔了，她很難想象這話是從小霸王，趙向括口中說出來的。

“誰和你說的這些？”她問了一句。

趙向括下意識道，“陳知青。”

他頓了頓，眉眼都跟著黯淡了下去，“拋開別的不說，我在陳知青那真的學了很多東西。”

那些東西足夠他受用終身。

陳知青教會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用發展的眼光去看未來的問題。

當下的問題，用未來的結果來解決。

“如果，我是說如果。”趙向括說，“將來你去了海島，若是陳知青和大哥給你介紹對象，你可以答應下來。”

“除此之外，誰都不能答應。”

“寧愿單著回首都，也不要隨便結婚生孩子，趙向青，你記住了嗎？”

在這一刻，趙向括才有了幾分做哥哥的樣子。

趙向青愣愣地看著他，“我會記住的。”

看到趙向青這樣，趙向括就知道這次回首都也不算是錯。

起碼，讓趙向青也長大了不少，不像是之前那般叛逆刺頭對著干。

也讓她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

趙向括想，那么也不虧。

*

晌午十二點，眼看著就要到開席的時間了，接親的隊伍卻還沒有回來。

趙爺爺立在門口，也不由得著急了起來，“老王，你去巷子口看看，怎么到時間了，向鋒還沒回來？”

早上不到四點就出門了。

這都十二點了，別說接新娘子了。這就是從首都去天津，也跑了個來回了啊。

王同志接到趙爺爺的吩咐，便應聲去了胡同口了。

倒是旁邊的趙成芳抬手看了下手表，“莫不是接親出了什么事情？”

正常來說，都在首都，兩家又離的不遠。

也不過兩個小時跑了個來回。

但是這都六七個小時了。

還沒回來。

趙成芳這話一說，就被趙爺爺瞪了一眼，“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不會盼著好著點的？”

趙成芳默默地不說話。

倒是旁邊的鄭紅英看不下去了，替母親說話道，“外公，我媽也只是擔心大表哥而已。”

“她沒有別的意思。”

趙爺爺沒說信還是不信，只是說，“你們都進屋去坐著吧，不用跟我一起在外面等著了。”

這——

鄭紅英不樂意，這可是趙家親朋好友都上門的好時候，不混個臉熟，混個關系，這會進屋誰還知道她鄭紅英是趙家的外孫女啊。

可惜。

她還想站著，趙成芳就已經拉她進去了。

剛一踏進去天井，鄭紅英就小聲和趙向芳說，“外公好偏心。”

“他為了大表哥，把所有人都趕走了。”

趙成芳沒說話，她只是回頭看朱紅色大門下的父親，她記憶里面父親，曾經的身影很是高大，如今卻變得佝僂起來。

她默然了下，“你大表哥是你外公的支柱。”

她不是。

她大哥也不是。

向括和向青這對龍鳳胎也不是。

趙爺爺真正的精神支柱是趙向鋒，是在趙奶奶離開后，唯一陪伴著他的人。

也是將西斜的趙家給支撐起來的人。

大哥其實沒做到。

她也沒做到。

最后支撐起趙家的人，成了趙向鋒，一個年滿十八歲就入伍當兵的人。

在趙向括和趙向青十八歲，還在家里撒嬌，唯一的難題可能是今天喜歡誰，明天喜歡誰，后天要吃點什么好的時候。

趙向鋒已經在戰場上拿著槍和敵人搏殺了。

他從新兵蛋子到趙營長，沒人知道他付出了什么。

但是，趙爺爺知道，并且能夠理解。當然，這也是趙爺爺為什么，這么著急趙向鋒娶妻生子的原因。

他怕自己看不到。

他也怕趙向鋒活不到，娶妻生子的年頭。

畢竟，這個時代上戰場能活下來的概率太低了。

趙成芳說完這些后，女兒鄭紅英便不說話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我大表哥也挺難的。”

趙成芳拍了拍她肩膀，點了點頭，“所以，對你大表哥尊重一些。”

鄭紅英不吭氣了。

十二點半。

在趙爺爺著急的不行的時候，趙向鋒開著車子終于回來了。

只是，那婚車卻換了？

趙爺爺，“？？”

看的頓時一驚，下意識大步流星的迎了上去，“怎么換車了？”

人一下來，便問了出來。

那婚車的布置，還是他和大孫子一起弄的呢，這換沒換，他還是最清楚的。

趙向鋒下車，“中間出了點問題，所以便換了一輛車。”

趙爺爺微微擰眉，看了一眼隨即下來的陳美娜，他便說道，“快些進去吧，賓客們都等著。”

新人沒回來。

大家自然是不好開宴席的。

趙向鋒點頭，牽著陳美娜的手，進了趙家的門，在踏上高高的門檻時，他突然側頭在陳美娜的耳邊，語氣溫柔，聲音嘶啞，“陳美娜，我終于把你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