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佳人身畔那個,陳凡就有點搞不清了。這人有一頭淺粉色的長發,帶著半遮面的銀色面具,唯獨露出一對紫寶石般的雙眸,眉梢眼角化著妝容,總之非常的妖艷。
其身段也很婉約,特別是那雙露在外面的手,真是如玉般修長而纖細,若單從這幾方面看,那無疑也是個大美人。
可從整體來說,陳凡總覺得太大只了。男性的身體與女性還是有區別的,你固然再妖,也不可能像真正女性那么柔和。加上若是你武功高強,那么肌肉自然會很硬,這就使得無論外在如何裝扮,總會流露出那種男性的剛強。
所以,經過這幾點的判斷,陳凡可以確定那定然是個“心如猛虎、細嗅薔薇”的妖哥。
車輦風馳電掣而來,停在離茶攤不遠處的一棟雕花樓閣外,車剛一停,樓內立刻走出一眾花枝招展的女子,有老有少,為首幾個看模樣算少婦,其他則都是少女。
她們巧笑嫣然,恭迎著車輦上的那對男女。陳凡壓根不用多想,光是從那些女子的姿色上看,便知這花樓定是城中最豪華的風月場所了。但畢竟是三分之地,無法與長樂坊相提并論。
那對男女攜手下了車輦,又相互依偎著在一眾女子的簇擁下步入樓閣,自始至終形影不離,看樣子還真挺恩愛的。
帶女伴逛青樓,陳凡不是第一次見,他也是吃過見過的,當年沈萬三身邊不也帶著陳圓圓嗎?不過沈萬三可沒這男子般寵溺女伴,饒是陳圓圓天香國色,他下了車也自個兒跑了。
但無論如何,陳凡也不禁喃喃感慨: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如今戰事四起,天下大亂,這幫家伙還在風花雪月,什么玩意兒嘛!
忽地一扭頭,陳凡嚇了一跳,發現身邊的大嬸也正望著那個方向呢,癡癡傻傻,一臉迷醉,眼睛里竟是少女般崇拜的光芒。
都這把年紀了,至于嗎?
“大嬸?大嬸你沒事吧?”陳凡弱弱問了一句。
大嬸毫無反應。
“大嬸?你別這樣啊,大嬸。——來人啊,叫大夫!”陳凡也是無所事事,居然拿大嬸開起了玩笑。
大嬸悠悠轉過頭,很嫌棄地斜了陳凡一眼,啐道:“臭小子你懂啥,還不快回去!收攤啦!”
大嬸看起來有點生氣,陳凡更樂了,好奇道:“大嬸,那人誰呀?”
“什么大嬸,叫姐知道不?”
“行行行,姐,那不男不女的是誰呀?”
“呸——”
大嬸又啐了陳凡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元歌大人豈是你能說三道四的?!”
元歌……?
陳凡細細思索了一番,腦海中并沒有這號人物呀。
又問:“元歌大人是荊州的官員?”
大嬸搖頭道:“元歌大人是從長安來的傀儡術士。他這人不問世事,喜歡游山玩水,途經此地,表演幾出傀儡戲就會離開的,可惜呀,若不是打戰,他定會多留幾日的。”
陳凡倒吸一口涼氣,心道:傀儡術士?莫非諸葛亮要自己找的人,就是這位元歌大人?!
心中雖驚駭,但陳凡不敢確認,于是試探道:“大嬸,啊呸,姐,荊州本地有其他傀儡術士嗎?”
大嬸哼笑:“怎么可能,你以為什么阿貓阿狗都能表演傀儡戲的嘛?再說了,就算有,如今元歌大人來了,他們還有臉待在城中嘛!”
陳凡摸摸下巴,更好奇了:“聽姐你這么一說,那元歌大人好像挺厲害的嘛?”
這種茶館的大嬸,八面玲瓏,嘴又碎,你向她們打聽消息,那真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大嬸頓時微微一笑,故意裝作很神秘道:“小家伙,我跟你講喔,你剛才看見元歌大人那女伴了沒有?”
陳凡點點頭:“當然,似乎挺漂亮的,怎么了?”
大嬸道:“那不是人!”
陳凡一愣:“蛤,不是人?”
大嬸道:“那是元歌大人的傀儡。”
說著竟回憶了起來:“當日元歌大人初來荊州,便在這露天坊市,與他的傀儡共舞了一曲,引起了全城的轟動,那風姿,真是美得讓人無法呼吸。
“我當時和你一樣,覺得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可當元歌大人一曲舞罷,他才向眾人道出了真相,原來那女伴只是一具傀儡。
“不過,坊間更有傳言,說元歌大人與他的傀儡真假難辨,所以究竟男的是傀儡,還是女的是傀儡,到現在都是個迷。”
大嬸說得玄乎,但事實也正是如此,反正就陳凡剛才所見,他還真以為那對男女都是人呢。
但無論如何,陳凡確認了一件事,整個荊州城就只有那元歌大人一個傀儡術士,也就是說,十有八九就是他要找的人。
想到這,陳凡問道:“姐,我有辦法和那元歌大人見上一面嘛?”
大嬸笑道:“當然,這幾日元歌大人都在天上居公演,你花錢去看不就行了!”
坐了大半天光喝水的家伙,能有錢上青樓嘛,大嬸這明顯是寒磣陳凡呢。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陳凡被懟得啞口無言,尷尬道:“這個嘛……我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在大嬸咯咯咯的笑聲中,陳凡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小破客棧,望著墻角的蜘蛛網,陳凡就納悶了:都是來潛伏工作的,憑啥別人衣著光鮮,排場老大,而他就要啃饅頭、喝涼水?再者,潛伏不應該不露聲色的嘛,你丫搞得滿城皆知,還怎么開展秘密工作呀!
但畢竟職責所在,陳凡固然心里再氣,也要想辦法與其接頭。
風月之地肯定是沒辦法去的,再說陳凡也答應過阿軻,絕對不去,他是個誠實守信的好男人,向老婆大人保證過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所以……
月上枝頭,寂靜的街道上傳來梆鼓之聲,二更天,一個黑影在連綿的屋脊上疾行,時而躥高、時而蹦低,如同一只靈貓般。
不一會,這只小靈貓躥上一座譙樓的飛檐,而后便蹲在了那,目光灼灼,一動不動地凝望著不遠處另一棟樓閣。那里燈火通明,時不時會傳出些男女歡鬧之聲,但他置若罔聞,冷酷而耐心地等待著他的獵物。